吴有为眺望远方那坨庞大的、蠕动的、不明生物,表情相当复杂:“说实话,那看起来不像是个人。”
既然队长没下令撤退,那其他人就继续着手上的活,抢救濒危的重伤员,压根没空朝天际线的方向看上几眼。
有人在百忙之中戳了下周医生,询问目前唯一可交流的知情人士:“那是白桑吗?”
周医生的一个脑袋转向了Z-003的方向,看了眼地平线上蠕动的阴影,停下了治病救人的动作:“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没做,你们先忙,我去去就……”
话还没说完,两旁的特派员已经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确保他没法跑路后,才亲切友好的提醒道:“别走错路了,你家不是在Z-003吗?”
周医生扫了眼四周,发现其他人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包围了他,立马顺滑的改口道:“我想起来了,不是什么急事,忙完再去也来得及……对了,刚才说到白桑了是吧?白桑……”
周医生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实在没法精准形容白桑目前的情况,只能含糊道:“白桑的这个情况很复杂,我也不确定来的是不是白桑。但就算来的是白桑,我也建议你们最好别跟他直接接触。”
吴有为好奇的问道:“为什么?”
周医生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个巨大的物体:“因为他现在这个形态肯定不是人。”脆弱的人类连跟诡物接触都有可能受到认知冲击,更别说跟眼下的白桑碰面了。
周医生可还记得白桑在‘深海’中的战绩呢,但凡有能力对白桑做出反应的能量体都会选择第一时间攻击白桑的‘触手’,以免发生更糟糕的事。
吴有为还想接着问,忽而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方才着急忙慌跑路的那两个诡物突然闪现进了人群,表情惊恐,形态狼狈,霎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周医生有种不祥的预感:“你们怎么回来了?”
狐头狐脑的诡物伸手指向某个方向,手指不住颤抖:“四面八方都是那玩意,我们跑太快,差点直接撞上。幸亏我反应快,不然你们估计就见不着我了。”
西装革履的诡物心有余悸的补充道:“那玩意不是从Z-003的方向过来的,而是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的,以你们所在的位置为圆心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周医生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所以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吴有为转而问这两个诡物:“你们见着那玩意究竟是什么了吗?”
狐头狐脑的诡物刚想答话,嘴巴一张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血液落地却没融入地面,而是好似有自我意志一般,朝着远处阴影的方向滚了过去。
见到这一幕,众人咽了口口水,几乎能察觉自己脖子后面的毛根根竖立起来的过程。
怕归怕,周医生还是立马生出了作为医生的求知欲:“你还好吧?有没有觉得体内的血不受控制或者热血沸腾之类的症状?”
吴有为紧跟着问道:“怎么中的招?你跟那玩意有接触?”
狐头狐脑的诡物着急忙慌的在自己身上东拍拍西拍拍,确定自己体内的血没有异常后才开口道:“不知道怎么中的招,我就看了眼,发现到处都是那玩意之后,立马掉头回来了。”
闻言,周医生扭头对吴有为道:“我就说最好别跟白桑直接接触吧?看管者遇到他都讨不到好,更别说你们了。”
王国平眉梢紧皱:“白桑失控了?”
周医生倒是很想给个肯定的答案,但一想到白桑的伟力,又默默咽回了诋毁,从心的道:“什么失控,分明是人类太弱,没法直面完全体的白桑!这能怪他吗?”
吴有为确认白桑应该起码还保留了一部分理智——不然就周医生这德行,早就大放厥词了,才不会连回个问题都要小心翼翼拍个马屁。
见他们聊得有来有回的,西装革履的诡物提醒了一句:“那玩意已经靠得很近了。”
准确来说,对方已经靠近到了肉眼可以看到的地步,只是有了前车之鉴后,众人对其形态的好奇心全都转化成了求生欲,在狐头狐脑的诡物吐血后就再也没抬过头,更别说东张西望了。
周医生低头研究地上的蚂蚁,顺带问道:“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西装革履的诡物沉默了两秒,将‘你怎么不自己抬头看看’的问题咽了回去,转而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防毒面具,戴到了自己头上,就这还不太放心,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墨镜,小心翼翼的将它戴到了防毒面具上。
自觉自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然后他才抬头看了眼。
众人屏气凝神,只听见‘噗’的一声,那套西装轻飘飘的落到了地上,落下满地的肉块和血。
血液朝着四面八方流淌而去,只留下了四处跳动的肉块,这些肉块聚集在脑袋旁,警戒着周围其他人。
被‘警戒’的其他人吓了一跳,险些以为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死透了。发现诡物的生命力远比他们想的更强悍之后,稍稍松了口气——虽然放在人类的立场上,诡物的生命力这么强并不是件好事,但就眼下这个情况,这毋庸置疑是一件好事。
“好不容易整成了人形,一下回到解放前了……整形贷都还没还完呢。”在其他人的提心吊胆中,脑袋发出了悲痛欲绝的声音:“回去还要付罚款,好不容易快退休了,这事一出,又要上几十年的班……”
其他人面面相觑,周医生忍不住问道:“你出身的诡域执念……”
脑袋在地上打了个滚:“上班。”
周医生十分同情:“节哀……不过既然这是你的正常形态之一,那能不能先干正事?你看清他长什么样了吗?”
脑袋翻了个面,戴着防毒面具和墨镜看不远处的‘存在’,组织了下语言:“蠕动的是血海,眼下已经把我们包围了,然后血海最前面有个像是血捏成的人形,哦,还坐着个用血水捏的轮椅,看起来很像传说中的白桑。”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听见准确描述后,吴有为还是眼前一黑:“血捏成的人形,还坐着血轮椅,意思是他这会彻底不是人了?”
脑袋补充道:“绝对不是人,那人脚底下连着血海,跟从血里长出来似的,身上的千丝万缕都连着后方的血海……哦,对了,他还朝我冷笑呢,看起来特别阴险、特别反派。”
狐头狐脑的诡物低着头研究地上的土,闻言有些焦急:“不是说白桑最喜欢人类了吗?跟人类在一起活下来的概率很高这个规律不会失效了吧?咱们不会死这吧?”
脑袋倒是很冷静:“放心,就这个阵仗,如果咱们死这了,其他诡也都逃不了,顶多是前后脚的事。”
周医生还在垂死挣扎:“我觉得不至于。白桑应该是有理智的,只是存在形式太特殊,导致谁见了谁就死而已。他没跟你说什么吗?他应该会有积极交流的意图才对。”
脑袋翻了个身,看向周医生:“你不是想害死我吧?看一眼就解体了,这要是交流起来,那我不得横死当场?”
周医生觉得自己很冤:“这不是你跟我能决定的,你一直盯着他看,他想找人对话的话可不就得找你吗?还是说你觉得你能拒绝?”
脑袋突然感觉自己好像被做了局:“你故意的?我之前看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看都看了这会才跟我说会被他找上……”
话还没说完,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起来,正在警戒的肉块立马膨胀了起来,试图与‘敌人’战斗。
下一秒,一条细细的血痕在地面上流淌,毫无停顿的穿过肉块,停在了脑袋前。
脑袋看着血痕穿过肉块,看着肉块像是粉尘一般散落满地,再看着那条细细的血痕停在自己面前,立马知道了什么叫做从心的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