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旻寥寥数语将他永困深山、生不如死,他还要对元旻感恩戴德。
为何,他们都风光无限、随意决定别人命运,他却只能在绝望中一点点放干自己鲜血?
无他,律法是他们定,是非是他们评,对错是他们判。
无他,窃钩者贼,窃国者王也。
血流得越来越多,视线越来越模糊,脑子却越来越清明。
苻洵注视着镜中另一个自己,笑了。
伸手掀翻银盆,倒影水中的月亮霎时湮灭。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泪干了、血流了,眼里只剩一望无际的平静。
死生契阔
阿七站许愿雪松下,抬头看向枝叶间随风轻晃的木牌,若有所思。
元旻将木牌和笔递过来,提醒她:“挂上许愿树要用真名。”
阿七接过,写下一行字,忍了又忍,还是偏头去偷看元旻手中的木牌,被轻巧躲过。
元旻伸手:“拿来,我挂上去。”
阿七忙护着自己木牌,先跃上树梢,毕恭毕敬挂好。
元旻忽然出现在她身后,一眼瞟见木牌上的字,笑容一滞,然后若无其事将自己的木牌挂到旁边。
岂料刚一落地,阿七忽折腰往后一滑,拧身再度飘上树梢,一眼瞥向元旻那张木牌,僵了一瞬,又立即舒展笑靥跃下,跟上元旻。
木牌摇摇晃晃,拂开遮挡的松枝,上面两行字荡悠悠的。
——愿吾主上元旻功业千秋。阿七。
——愿吾爱妻舜英一世顺遂。元旻。
半山木亭里,一人身着素色长袍,背对石阶长身玉立,似已等候多时,听到脚步声之后转过身来,正是苻洵。
“得知冯兄即将归乡,特来送行。”
两天不见,他清减很多,眼眶微微凹陷,眼神却十分平静。目光下移,左侧颈部有一条突兀的刀伤,血淋淋横在那,离颈部动脉只差半分。
阿七骇然一怔,失声惊呼:“你脖子怎么了,疼么?”忘了元旻还在,靠上去仔细端详。
苻洵微笑着注视她急切的模样,温柔地说:“多谢关怀,以后都不会疼了。”
阿七松了口气、点点头,旋即回身向元旻跪拜,请求先下山整理行装。
元旻静静看了她半晌,点头应允。
若有所思地目送她越走越远,远到看不见了,才回过神来看向苻洵:“多谢相送,愿侯爷此生所求,都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