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次,他抱着熟睡的阿七回去,正好冯姮过来看他。冯姮神色复杂看了他们许久,才艰涩地说:“阿旻,阿七是女孩子,男女有别。”
他不太愿意相信,周围女孩子都是香香软软的,像锦绣明丽的花,阿七却像一株柔韧的新柳。
但是冯姮说的话总是很对,容不得他质疑。
冯姮又说:“你父王打算等她及笄,就册封她为公主,她以后会与别的男子成婚,就像你大嫂与大哥一样,跟别的男子朝夕相对、一起生活。”
他从小就想,若是将来为君为王,一定将阿七收为心腹爱臣,昼夜不离的那种。突然知道她是女子,心情空落落地郁闷了好几天,她是女子……及笄后会变成自己名义上的妹妹,要跟男子一起生活,心里眼里只会装着她的夫君,不再属于他……
他冥思苦想了几天几夜,突然福至心灵。
有一个办法,可以让她即使是女子,也能留在自己身边,一生一世都不分开。
晨风拂晓,院外的竹林簌簌细响。
元旻醒来,支起窗上木板,看见老夫妻早已起床。
老汉在田间挥着镰刀割麦,老太拿着个破碗在院里走来走去,嘴里“咯咯”唤着鸡群,一只骨瘦如柴的黄犬跟在她身后摇尾巴。
身后的板床上,阿七睡得极沉,呼吸均匀而深长,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坐在床沿许久,也未见她清醒。
这与世隔绝的穷乡僻壤,时间的流速似乎都要慢上许多。
昨晚元旻一直等到后半夜阿七醒了,才同她一起归来。
阿七一看房内只有一张板床,立即就要打地铺,他怎么命令都不管用,大有若让他睡地板、她就要以死谢罪的刚烈。
他盯着她肩头的箭伤,注视了许久,竭力用最平淡的语气说:“那就都睡床吧。”
几乎一瞬间,阿七睁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他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两侧脸颊,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终于,她低头轻声说“遵命”,然后躺到床上,不过须臾,就又睡了过去。
板床很大,他先是远远躺着,注视着她泰然的睡颜,有些欣喜、又有些失望。
很困很累,却怎么都睡不着,先是轻轻往她身边移了移,再移了一点,离她越来越近。他喉结上下滚动几番,手心全是汗、慢慢攥成拳,闭上眼,在心里默念。
“还有四个月。”
翻来覆去到天快亮才勉强入睡,朦胧之间,一声大笑突兀钻进睡梦。
“……何况殿下母子待她恩重如山,莫说只是赠她簪子,即便是即刻要了她的人、要了她的命,她也绝无半个不字,你可敢试试?”
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他瞬间清醒。
他再也睡不着,推开卧房门走了出去,在墙脚找到扫帚,生疏地打扫起来。
老太看了他一眼,眉眼愈加温和,也不阻拦。喂完了鸡,又颤巍巍地往外走去,走到很远地方的田埂停下,弯下腰慢慢拔草。
灵昌庆云巷,洛川别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