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请她来家里做客。”沈芝书说。
江巡没搭话,视线投向行人寥寥的日光大道,牵着黑背朝前走。
一直走到前方暂停营业的军绿色报刊亭,黑背在低矮的落叶堆前嗅来嗅去,江巡回头看,沈芝书没有跟上来。
江巡遛完狗之后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身上还萦绕着湿润的水汽。头发刚吹干,重新变得蓬松柔软,像青天的云絮。
晚饭古丘成定了营养餐,三人吃得极其健康且寡淡。
餐桌上沈芝书坐主位,左手边是江巡,江巡对面是古丘成。各据一方,处处透出古怪的氛围。
一旦古丘成停下话题,就只剩下客厅里古旧的西洋钟走动时发出的寂寥声响。
江巡吃完之后带着三花在院子里逗留了会儿,然后上楼进了画室。
不仅江巡不习惯,古丘成也没有之前自在。跟职业性格强势的女上司住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他觉得要折寿。
二十四小时随时准备进入工作状态,接受工作任务。
古丘成把饭后水果送去画室时,沈芝书回了房间。
门锁扣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古丘成为此长舒了一口气,他把剥开的晶莹的柚子肉放在江巡桌上。
再三考虑之后说:“要不我还是先搬出去。”
江巡翻看着手里的画册,垂着一截脖颈,头也没抬地否定:“太麻烦了。”
“你跟她工作七年了,还以为你能适应。”
“问题是之前的七年里我没跟她住同一栋屋,不必跟她一起吃晚饭,也不会在早上伸懒腰打哈欠的时候看见她。”古丘成说。
打工人跟老板同住,想想就窒息。
“我能理解。”江巡放下画册,认真地对古丘成说:“可如果你搬走了,剩下几天,只有我跟她两个人住在这里。”
古丘成充满期待:“你一定能应付的吧?”
江巡戳破他的期待:“我觉得不能。”
“她是你妈。”
“我跟她相处的时间不如你多。”
那天江巡在画室待到了凌晨。
沈芝书来以后,他看似没有受多大的影响,可他的睡眠质量确实变差了,变得更加难以入睡。
江巡距离现在最近的一次跟沈芝书长时间相处,是两年前外公去世。他们完整地相处了两个昼夜,料理外公的后事。
下葬的前夜,落了整夜的大雨,伴随着轰隆的雷声。
江巡因为守灵通宵没睡,隔着窗户看外面,紫色的闪电在乌云的缝隙里乍现,像有一盏即将燃尽的煤油灯高高悬挂在穹顶之上,火苗危险摇曳,世界即将陷入永夜。
那时沈芝书在灵堂的另一角跟律师团谈事,他们声音严肃,却分贝不大,响在雨夜里,如同收音机里的白噪音。
某个瞬间,她似乎抬头看过他,关注过他。
也仅仅只是一瞬,沈芝书重新跟面前的精英团队表达诉求。
第二天凌晨五点,雨停了,清晨的薄雾笼罩大地,一切恢复如初。
墓园的松柏上挂着清透的雨珠,乌鸦的鸣叫穿透深浓的绿意,传达到每个宾客耳边。
外公的骨灰被埋入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