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马博实走后,升吉迟疑地说:“郎君,王妃说这几
天便要去谭拓寺,嘱您和二郎君都要随她过去拜拜。”
梁恒走在前,摆摆手:“知道了。”
闹市鱼龙百戏,琳琅满目的饰品挂满了铺子。
梁恒在亮起的灯光中,瞥见了一抹竹青色。
他驻足摊前,拿起了那个样式普通的竹簪,垂下的眉眼褪去了平日的浪荡不羁,光影流转下只剩平静温柔。
摊主是个老阿婆,她看着梁恒穿着气度不凡,样貌更是一顶一的好,连忙道:“郎君可要买给心上人,今儿贱卖了这簪子,不到十文钱,买回去哄心上人高兴岂不划算?”
梁恒给了一锭碎银,竹簪在手中挽了个花影:“要了。”
阿婆看着青年颀长的身影,咬了口银子,感慨道:“果真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待宋婉回到蝉坊,白芷已把米汤喂饱后,便将它送到了隔壁阿婆家,劳烦她暂且照看一二。
“娘子,你要拿冰块做什么?”
“做冷饮子。”
宋婉从药房里取虎杖与甘草,浸泡后加水煎煮,院内没有井,她便就着碎冰凉了这饮子。
白芷搬来小案至短廊下,四周攀爬垂落的绿藤遮住了阳光,时有风来,反增几分凉爽。
宋婉端着自制的木杯,盘腿坐下,透过绿藤的缝隙看着院内盛开的花,眉眼是难得一见的舒展惬意。
细碎的光点撒在宋婉乌黑的青丝上,她在闲适的午后忽而又想到师门。
自六岁被师父带回瞿山,宋婉结束了与野狗抢食、被叫花子欺负的生活,跌入了再不肯醒来的美梦。
她一瞬间有了疼爱自己的师父师母,有了志同道合的同门师兄师姐,也有了独行世间的能力。
直到如今,宋婉依旧觉得恍惚,真如一梦。
在斑驳陆离的记忆里,粗鲁不堪的喊骂声萦绕耳边,所以宋婉很小就以为自己是个赔钱货,是一个长大后就能换点钱的物什,一个离开男子就不能立身的女子。
被抛弃的日子也如设想般到来,那时候宋婉无名无姓,伶仃地站在逃亡的人群里,没有哭喊,只是很呆地看着母亲领着兄弟们离开的背影。
直到,一双柔软温暖的小手抓住了小宋婉。
他摇了摇小宋婉脏兮兮的手,奶声奶气地问:“你怎么不走呀?是饿了吗?”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包碎成渣的糖果,捡了一颗尚且完好的塞到小宋婉嘴里,眼睛笑成月牙:“吃糖糖,很甜!你不要怕,我是来保护你的哦。”
宋婉自重生来,知道自己忘记了很多事情,却不知为何,乱世中那个小孩的话,她前世今生,都记在了心里。
喝完了这解暑的冰饮子,宋婉心中无名的悸动缓缓沉下。白芷已去收拾东西,因今日便要去城外的谭拓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