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啦嗓子的痛快,配上营帐周边微微晃动的火光,让他们这些天紧绷着的神经彻底松散开来。
“皇阿玛这次让你留守在准噶尔城,也算是给你机会,你好好把握住。”
“等你将这边安抚好以后,回京也算是平步青云了。”
胤祐往弦裴的碗里面倒满浊酒,眼眸低垂,“我这辈子没有什么志向,幼年的时候期望着长大,如今长大了反而盼望着死去。”
“可能究其一生,不过是这般。获得皇上的宠爱,是一件说好,又不太好的事情,人心经不起权势的滋养,我也一样。”胤祐笑道。
弦裴手中的酒碗微微一顿,险些将碗里面没有喝完的酒倾洒出来。
“奴才惶恐,七阿哥慎言。”弦裴急得抓耳挠腮,差点没直接给人跪下去。
胤祐制止住弦裴跪地的动作,将人扶起来的,认真道:“我希望弦裴能够往上爬,爬到能被皇上注意的地方,成为皇上的拥护者,而不是成为某个人的拥护者。”
胤祐将碗端起,轻轻撞了下落在桌面上的另一只碗,“这样,要是日后我变得连我自己都不认识了,才能有人出来帮一把宝敏。”
弦裴眼底的震惊无法遮掩,也不知道七阿哥这是在走个什么章
程,坐在一旁也不敢说话,瞧着胤祐一碗一碗的浊酒往肚子里面灌,直到坛子里面的酒都喝完,面上爬上了红晕。
弦裴生怕胤祐喝醉,走路不够稳当,把自己给磕摔在路边,因此是搀扶着胤祐往营帐里面走。
胤祐边走,还边拉着弦裴的手,大着舌头说:“无论怎么样,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娶了妻子,瞧着倒是对不起人家。光有着个皇子身份……又有什么样……不知道多少人在背后惋惜,怎么生下来是个瘸子……”
“又有很多人,估计心里面乐开了花,恨不得,恨不得爷这辈子都是个死瘸子……”
“你要是往高处爬,等,等哪天我失了心,也能
够给宝敏撑腰……”
弦裴汗流浃背,稳稳当当扶着胤祐,伸手捂住人的嘴,小声道:“奴才知道七阿哥是个什么意思,这事咱就自己心里面清楚就好……这大庭广众之下……”
你说那么大声做什么?
弦裴当然也不可能将人的醉话给当真,只是这事情在他心里面就像是埋下一颗种子——人心是善变的,今日瞧着是恩爱两相宜,明日可能就翻脸不认人。
被蹉跎岁月老死在院子里的女人太多,弦裴可以对旁的女人道一声叹息可悲,可面对一同长大的亲妹妹,却无法做到彻底割舍。
胤祐被人扶着上了床榻,手紧握着胸口的衣裳,呢喃低语,凑近听,还能够听到宝敏的名字。
弦裴实在是没这个闲情伺候妹夫,听着人在这里叫唤自己亲妹的名字。
怎么看都是不顺眼的。
忍了又忍,弦裴担心七阿哥醉后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将人的鞋子脱掉,盖上被子,便搬着凳子在一旁坐了会儿。
床上的人没了声音,弦裴才安心地往回走,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外面安静到只剩下盔甲摩擦的声音,屋内的烛火发出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