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进酒肆里,沈朝淮见他进来了,眼皮抬也没抬,仍旧专注地看着台上。
台上唱角扮的还是昭明太子,唱角掩面而跪,先拜兵临城下百姓何辜,再拜身为皇子无法护国,最后一拜,却是一剑自刎,转世到了鬼域。
沈朝淮神色无波无澜,酒肆浓烈的灯火,惶惶染不透眼内的霜色,他作为看客呆在此处,只是隔岸观火,观这人生百态。
他心思有些静了,耳边却响起了下一幕的唱词:
“寒梅似雪,雪照君心温如玉。”
他转身看去,游时宴正撑着脸看他,火光下,眼底好端端映着一个他。
少年人的声色算不上顶好的,唇齿泄出的音色却像裹着蜜糖,夹杂长期在山上待着的不知名的腔调,像一把甜到极致的软钩,弯住了心房。
他见沈朝淮回头看自己,软声道:“似无世间一点尘,朦胧映月——”
那一点点温柔的腔调抓在心底,让四周的叫卖声、喧哗鼓乐、车水马龙的声响全部都消失了,红尘错落内,只剩下又痒又轻的一句话:
“相看再逢春。”
沈朝淮听见心跳突兀地响起了,他动了动指尖,想将热茶拿起,掩盖这一瞬莫名的欲望,开口却是冷声道:“你唱什么?”
游时宴道:“你想听什么?我就唱什么。”
沈朝淮抬起眼睫,热茶进了唇内,竟觉得没什么滋味了,只问道:“有意思吗?”
“有意思啊,”游时宴又殷勤地给他倒了一杯茶水,自己喝着酒,“大少爷觉得呢?”
沈朝淮没回话,仍旧喝着茶。
半晌后,他自语道:“应该……没意思。”
台上换了一幕,游时宴唱过的词再听一遍,沈朝淮才是觉得真不舒服了。隔着茶杯,他掩下了眼底复杂的情绪,却是再静不下心来了。
隔岸观火……心火沸沸扬扬,不止不歇。
柳辰溯见到沈朝淮的神情,酒肆醉气里,七分醉意掺着不爽,人也上头了,“游哥,他说你没意思呢。”
游时宴也不开心了,和他咬耳朵,“什么嘛?亏我好好唱了,我刚才没听见,他究竟怎么说的?”
柳辰溯淡淡道:“他说你像楼里唱曲的小馆儿。”
这话也太难听了!游时宴面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小馆儿是蛐蛐的意思吗?他说我像虫子叫?怎么可能,师父平常都是这么唱的。”
柳辰溯这才想起山上没有小馆儿这个说法,“嗯,大概是,以后不要给他唱了。还有,我想听。”
游时宴恨恨地咬了咬牙,只问道:“那个太子祭礼的游行什么时候开始?”
柳辰溯指着窗外逐渐分散成两条的人影,道:“快了。”
二人刚说完话,外面人声逐渐喧哗,几位黑衣捕快进屋,直直冲着三人桌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