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款是承德九年,五月廿七。
彼时京中初夏,薛窈夭记得自己踏上囚车的那日,乃是廿六,一场暴雨将她连身带心齐齐淹没。
也就是说暴雨之后的第二天,由穆川穆言领携的那队“商旅”便已经跟着薛家人了?
那时她甚至都没注意到他们。
而是好几天后才有心思观察四周。
指尖不自觉微微颤抖,薛窈夭又忍不住往后翻了两页,期间也没心思留意身后动静。
【五月廿八,流放队伍逢京城贵女相难,花孔雀薛窈夭不得解镣铐,后为镣铐所缚,乃至脚踝红肿,甚者皮破血渗,痛剧而几不能行。】
【其未尝有怨语,目含恨意,然徒呼奈何,虽未啼出声,然屡暗自拭泪,形容支离,令人观之恻然。
彼甚落魄,诚可怜也。
穆言尝欲援手,然忆殿下之令,终强抑之。】
短短两段记载。
于整本手札来说显然不过冰山一角。
所以江揽州派人视奸她一路,就为了让穆川写下了这本手札吗?
不。
不是这样的。
至少穆川和穆言都曾救过她和薛家人。
“啪”地一下将手札合上。
理智上清楚自己早就失去了愤怒资格,也大概能猜到江揽州是何心态,他自幼恨她入骨,大概很想看她受苦受难,潦倒落魄。
可是情感上,薛窈夭很难接受这种种记录。
一如将自己此生最狼狈的一面撕开,供如今身处高位的他在暗地里观摩欣赏,于他可能是一种快慰,于她却无异于一种精神侮辱。
可能穆川刚回北境之时,这本手札便已到了江揽州手上,其实算下来也没多久,说不定他都还没来得及看又或根本没看完……
可是。
这种感觉好难受。
难受得薛窈夭有一瞬短暂的眩晕,她忽然猛地起身,不想再待在这个书房,也不想和江揽州共处一室。
却不想转身的刹那。
男人赫然就站在她面前。
江揽州是何时来到她身后的,不知道。
发现她已经发现手札,并打开在看,他并未出声阻止。显然不怕她知道,肆无忌惮且有恃无恐。
“让开。”
甫一开口,薛窈夭发现自己声音都哑了。
看她眼底泛着浅浅血丝,一旁的薛明珠不明所以,但也霎时愣住了,不确定地唤了声:“阿姐?”
薛窈夭现在没心思理她,只耐着性子重复一遍:“让开。”
“这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