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这般,跟着大将军可不是一条出路?
明媒正娶的皇妃肯定是不行,但做个大将军的通房、外室、小妾什么的,也能保一世安稳荣华,何乐而不为?
几句下来,有人越说越过分。
“多大啦?贵姓呢?可及笄了?嫁过人没有?”
“啧,可惜了啊。”
“这要是老子的女人,做梦都得笑——”
醒字尚未出口,说话的二人忽被长戟一扫,双双震得口吐鲜血,掉落马背。
众将一惊,只见出手的竟是他们的大将军,几人微觉意外,一时面面相觑,再不敢口无遮拦。
有人当即下马扶人,其余马匹则纷纷后退。
好半晌。
“求我。”
江揽州说:“我可以考虑考虑,买下姐姐做个妾室。”
至于薛家其他人,自幼像条狗的小野种,小杂碎,见惯了世态炎凉,在尘泥里摸爬滚打,自是没那份好心大发慈悲。
雨水早已湿透囚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
男人高高在上,沉凛的枪戟,厚重的战甲,和他所携的,散发着野性的军队铁骑……原来没了权势庇护,在这些人面前,恐惧会那么如有实质,像是被人剥光了衣裳。
可到底曾是天之骄女,薛窈夭自幼骄傲不可一世,怎堪低下“高贵”的头颅,自尊也不允许她露出怯弱,尤其是在这人面前,她更还有一腔陈年旧恨无以消弭。
是以妾?
求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
将喉间那口腥涩强压下去,少女忽然也弯唇笑了。
指节拽紧囚服,忍受着周身不适和疼痛,忍受着从云端跌入泥沼的巨大落差,薛窈夭如幼时那般趾高气扬,“你也配?”
脆生生的三个字,蕴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自我。
在彼此划开天堑。
话音落时,头顶又一道闷雷响过,雨势却陡然转小了。
深挺的眉宇沉在雨雾之中,江揽州倏忽别开了脸,“很好。”他说。
“回京。”
这一声轻飘飘令下,黑压压的军队重新开拨。
来时如雷霆,去时渺如烟。
在她最狼狈的这天,他带着赫赫战功和无上荣耀,穿过京都玄武门,被夹道两侧的百姓热烈相迎。
后又在皇城专为他开设的洗尘宴上,被无数千金贵女瞩目,正式受封王爵。
而她则提着始终支撑她的那口气,怀揣着忐忑、迷惘、和傅廷渊给她的最后一丝希冀稻草,向着未来,向着北边。
彼时的落魄娇花,道理都懂。但到底未曾亲历过人间疾苦,总觉得人生不至于全然无望。
她也没有料到,未来仅仅不到一个月,她就会为了生存,为了护住薛家女眷,为了更好地活下去,而背叛今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