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官兵披甲开道,携后方几辆囚车辘辘驶过。
细碎人声如潮水涌来。
“那可是近日被圣上发落的薛家女眷,这是要被流放去哪里?”
“谁知道啊。”
有人呸了一声:“晦气。”
“我等在此夹道相迎,是想看那打了胜仗的少年王何等英姿,谁想看这些蓬头垢面的罪奴?”
“这便是报应了,想那宁钊郡主从前在京中飞扬跋扈,不是准太子妃吗,冠绝京华的第一美人,如今倒是没瞧见她露露脸呢。”
“美又如何?美貌若失去权势庇佑,那就不叫美貌,而是灾难,流放路上谁说得清楚?届时有她遭罪的时候……”
脚踝上的斑斑血迹被雨水冲刷,已然疼得麻木。
薛窈夭埋首于臂弯,听着混杂雨声的指指点点。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没有想象中强大。
登高跌重,披枷带锁。
失去亲人,门庭倾覆。
人言奚落都是轻的,如今已算不得什么。但此刻坐着囚车的婶娘、婶姨娘、亲嫂堂嫂、未出嫁的堂妹们,无一不是深闺绣户,养尊处优,个个享惯了荣华安稳。
往下是九个侄儿女,大的能背三字经,千字文,小的尚在襁褓中,以及一位年迈的祖母。
身后无枝可依,奴仆皆被遣散发卖。
这么一大群老幼妇孺,往后要如何生存下去?
思绪浑浑噩噩间,嘈杂人声渐渐远去。
囚车驶出玄武门后,入眼是京郊的官道贯穿原野,一路从脚下铺至天边。
得了曹顺答复,薛窈夭紧绷的神经疲到极致。
终是撑不住闭了眼睛。
。
“小姑,我怕……”
再有意识时,薛窈夭是被瞳瞳摇醒的。
第一时间,她听到了马蹄奔鸣之声。
似乎尚且遥远,还隔着一定距离,却惊得原野四下鸟雀纷飞,连地面都在隐隐颤动。
与此同时,官兵高泰良忽然急急勒马。
转头对身后一众役差喝道:“停下,速速靠边!”
原因无他。
此刻囚车队伍已行至京郊四十里外。
而远处那不知何时荡入视线的,森然黑压压的一片,滚滚如奔雷而至,绵延不见尽头,给人一种排山倒海的倾轧之感。
显然是军队,是铁骑。
铁骑皆罩头甲,以雷霆万钧之势冲破雨幕。
伴随泥泞四溅,打头的骏马呼啸而过。
瞥见空中那猎猎飞扬的旌旗图腾,有役差难掩激动地叫了一声:“果然是北境王凯旋!”
“是啊,北境的徽纹图腾乃是苍鹰,从前只得耳闻,今日可算是亲眼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