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近来时常梦见阿娘,她大抵在下头太孤单了,我与姜萸总要有个人先去陪她。
人言事不过三,我已给过姜萸两次机会。
第一次是在娘死后,我告诉她娘是被人害的,她不信就罢了,还为了保住她大小姐的好日子依然和刘瑛亲近。
后来我哭闹到爹面前要他为我娘申冤,爹不堪其扰将我撵出去的时候,姜萸就在院子里冷眼看着我,似觉得我很丢脸。
她说:「姜愿,人若不会审时度势,与猪狗有何区别?娘就算如你所说是冤枉的,那她走到今日也是自己愚笨所害,你说的话有人信吗?你要学她,我可不学,我是姜家嫡女,荣华富贵应有我一份,刘瑛爱听好话,我说几句给她听又不掉一块肉。别怪我这做姐姐的没提醒你,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才紧要,我们终归是要嫁出去的,而我定要嫁得顶好。」
我觉得姜萸说得有道理,只不过人各有志,她有她的理,我有我的理。
那时我尚能忍她。
第二次是祖母七十寿宴那日。
因姜萸迟迟没有出现在宴席上,爹让我去后院寻她。
我方一走到荷塘边,就被一双手从后头紧紧锁住了咽喉。
那时的秋生还很胆小,寂静处只听得见我急迫的心跳声和他紧张到极致的呼吸声。
前院贺寿的烟花在那时候骤然炸出一声巨响,硕大的火花开在半空,如一双看尽世间丑恶的魅眼,吓破了他的胆。
他索性把奄奄一息的我扔进了湖中。
那荷塘淹死过好几个失足的下人,可那日偏偏我命大,被冷水一激竟清醒过来,攀着水里交杂的莲花藤叶和乱石爬起来了。
披头散发如同鬼魅一般,爬出阴曹地府。
那次,我一直以为是我始终不肯让我娘的事翻篇,刘瑛想把我除之而后快。
后来我装傻扮哑,演得辛苦才骗过刘瑛。
她也不是真打算放过我,是我落水后激起爹对我的怜爱和愧疚,非但厉声斥责了她没有照顾好子女,而且守在我床边亲自照看了我一段时日。
刘瑛自知半生的荣华富贵都系在我爹身上,在确认我对那日的事不再记得后,才给了我一条生路。
人人都以为二小姐落水后人痴傻了,殊不知我反而是开了窍。
从前那许多我想不明白的事,都在我演痴子的那段时日里想通了。
姜萸在我落水后好几日不露面,后来假惺惺地来看我,却是急着与我确认可否还记得为何落水。
我用手势大概比出失足落水的意思。
姜萸杏眼里的情绪有些复杂,她握着我的手,这是娘死后她和我第一次这般亲近。
「阿姐知道你想瞒着爹爹,还想骗过刘氏,但眼下这处只有你我姐妹二人,说真话也无妨的,不会说,你就写下来,阿姐一定为你讨个公道。」
姜萸长得像娘,骨子里头却像极了爹。
一样的趋炎附势,唯利是图,是为了自身得失可以罔顾亲人性命的畜生。
所以我自然不信她的话。
这些年我当她和刘瑛亲近是她所谓的「审时度势」,但到这一刻我才确信了我所遭受的这一切背后还藏着一个丑陋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