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手宽厚又大,而小姑娘的手又那样小,覆在上面显得那样怪,可她还是紧紧握着,指节都用力,似是为了给他带去力量。
程京蔚看向那只白皙的手,露出一截细到过分的手腕。
途经便利店,他买了瓶水。
出来后便立在便利店窄窄的屋檐下,雨帘在眼前落下,他眼底黑沉一片,褪去平日的温和表象,显得过分冷冽疏离。
也或许,这才是他的本质。
忽然,他淡声唤:“尔尔。”
“嗯。”
江稚尔回头,发丝扫开一个弧度,划破昏黄路灯,又沾染上湿漉漉的水汽,她清泠泠地看向他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程京蔚多看了她两秒,而后移开视线,仰头喝了口水。
“当初我说,你奶奶对我有恩,她有跟你提过是什么恩吗?”
江稚尔摇头。
其实她后来也想过,奶奶临终前和程京蔚通的那通电话,也许只是想让他能在关键时候替她撑腰罢了,只是程京蔚太看重那份恩,才会愿意如此将她悉心养在身边。
程京蔚淡淡开口:“那时我还很小,大概八九岁吧,除夕夜回不了家,身上也只一件单衣,那年冬天又那样冷,我本以为自己会冻死在那年除夕。”
江稚尔愣住。
当年的程家小少爷,自然该是众星捧月,无论如何不该沦落至此。
“好在后来我碰上你奶奶。江老太太素来不喜名利场合,所以其实她也没认出我到底是哪家的孩子,可她还是领我进了屋,给了我一碗热粥喝。”
风雨又起了。
斜打下来,迷了眼,又像是那日强忍未落的眼泪。
只是江稚尔没有想到,能被程京蔚记那么多年、如此郑重其事称作“有恩”的事,不过是这样简单渺小的往事。
“只是这样吗?”江稚尔问。
程京蔚笑道:“尔尔,那碗粥于我而言从来都是不可多得的。”
江稚尔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男人位高权重,站在整座城市的金字塔顶,明明他已有翻手云覆手雨的本事,明明数不清的人想要攀附讨好。
可也许,正因如此,那碗寒冬中的粥才会如此不可多得。
“就像我父亲走的那天,也是除夕夜,你为我煮的那碗粥,也同样是那天支撑我的力量。”
所以当时他说,尔尔今天已经帮我很多很多了。
江稚尔是那夜帮他最多的人。
也是从那一刻开始,江稚尔于他而言不再是恩人的孙女那样简单,他开始真正对她好,希望自己能护她一生顺遂、没有忧愁。
“可是……”江稚尔顿了顿,轻声询问,“那时候你为什么回不了家。”
她想起方才程乾电话里说的——你在国外那么多年,每年过年都没能回来,又想起年关时程京蔚望着窗外落寞肃然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