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不好就别治,反倒害我们白受罪。”
林归伞直言,“病人们好端端待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无知无觉地幸福度日,是医院非得将他们拉回现实,又做得不彻底。”
“知道这在我看来像什么吗?”
林归伞轻声嗤笑,“要么这座疯人院在刻意折磨所有病患。”
“要么,就是拉斐尔你,是个无能的庸医。”
拉斐尔面露错愕。
这位金发碧眼,年轻俊美的外国医生,怕是此生都没听过这种言论。
蔚蓝澄澈的眼眸微微睁大,内里一汪湖泊掀起剧烈涟漪,带来斯文气质的银框眼镜也无法遮掩他的猝不及防。
死一般的沉寂持续了很久。
“噗嗤。”极乐率先忍不住,海豹式拍肚皮,笑得肩膀直发抖,眼泪都流了出来,“庸医……噗哈哈哈……庸医!”
他甚至念了两遍,才擦了擦眼角问,“怎么想出这个的?林归伞你简直是个天才!”
林雨停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一脸的幸灾乐祸。
拉斐尔的惊愕只持续了短暂数秒,他舒缓眉眼,很快敛了表情恢复从容。
他推了推眼镜,噙着无奈的笑,慢条斯理地说:“林小姐,你明明猜到了真相,却宁肯相信我是一个庸医。”
“该说是受宠若惊吗?”
林归伞一怔。
真相?什么真相?
她回忆起方才的无心之言——
疯人院在刻意折磨病患。
林归伞霍然仰头,正见拉斐尔直直注视着她,一双蔚蓝的眼眸半垂,本该纯净柔和的色彩却流溢出极深的恶意与嘲谑。
她看到拉斐尔双手合拢,仿佛在温柔地捧起这遍地狼藉。
与此同时,整座疯人院随他的心意而动,四处散落的电线蛇一般游回墙体,破碎的灯管与天花板向上空飘浮,恍若雪白的纸片间闪烁着的云母粉。
负一层正在倒退回火灾发生前,一切竟显得如梦似幻。
紧接着,林归伞察觉有什么东西包裹上她的身体,力道轻轻柔柔,她却像被抽空了力气般,四肢沉重如灌了水泥,根本挣脱不得。
意识也变得昏沉起来,眼皮直往下坠。朦胧间,她听到林雨停震怒的声音,还有极乐惊慌失措地抱怨某人不讲武德。
她的世界就这样彻底陷入黑暗。
再然后,耳边听到了清脆的滴滴声,间隔一定频率响起,清凉的空气几乎是强行灌入鼻腔,与肺部火烧火燎的疼痛形成鲜明对比。
林归伞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医院天花板。
她试图起身,四肢酸胀难耐,稍微一动就是撕扯般的剧痛,肌肉仿佛成了磨损殆尽的橡皮筋,一星半点的拉力就能崩断。
林归伞只颤巍巍抬了下脑袋,就重新倒回去,她只能艰难转动脖子,看清自己眼下的处境。
床头正有一台运作中的呼吸机,输氧管顺着床沿一路连接到她的鼻下,之前听到的滴滴声源自心电图。
她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