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王说他想你想得发紧。”尘冥说完自己都忍不住噫了一声,摸了摸胳膊:“这人说话惯是这样,半男不女的,倒叫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本来也想叫上钟离先生一起,但是又怕面子不够,请不动钟离先生。”
“面子不够?”景元捕捉到了关键点,笑着反问道:“谁的面子?”
“他的面子。”尘冥极其认真。
景元想了想,“确实。”他作势要往外走,却不见尘冥挪动脚步,不由得迈回步子:“不是随你去趟十王司吗,你怎不动?”
“啊?我有说过这话吗?”尘冥揉了揉太阳穴,少时,抬眸道:“说错了,你自己去吧,元帅找我有要事商议。”
“你今日说话倒是颠三倒四的。”景元道:“先前说要在你府上大吃一顿,稍后再去见元帅。方才又要我随你去十王司,说他想我想得紧。如今却让我单独去见十王,你与钟离一同去见元帅,说有要事商议。我倒想知道,有何要事是钟离能听得我却听不得的。”
如此一番话,从景元的口中说出就变了味道,成功将联盟对钟离的不信任强加在了自己的身上。
实在有些牵强。
牵强得有些过分。
而且语气也有些不客气,完全与景元平日的行为作风大相径庭。饶是钟离,也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尘冥顿感荒唐,“景元你说话怎如此匪夷所思,联盟能有何事是钟离能听得你听不得的。你怕不是要走火入魔,深陷魔阴,将我也要击晕在地上吧。”
“你即便再担忧钟离先生,也不该如此说话。像只老母鸡护着自己的小鸡崽似的——”尘冥故意停顿了下,继而缓缓道:“张牙舞爪。”
“再者,钟离先生神通广大。放眼整个仙舟,又有谁的实力能与之一较高下。”尘冥道:“先前是我记忆有些模糊,才以为钟离先生手无缚鸡之力。如今恢复了些,自然懂得识时务者为俊杰。再有,如今星啸与焚风蠢蠢欲动,不知何时便会再次发动总攻。我何至于在此关头自讨苦吃。闹市街头仍有猴子嬉笑打闹,我如何能腾出时间来想旁的有的没的。”
听完如此一长串,景元才堪堪露出笑容,一改方才的怒气冲冲,并未喊有无,而是半分郑重半分嬉笑道:“尘冥,看你如此清醒,我便放心些了。”
尘冥心里有了几分明白,催促景元道:“赶紧去十王司吧,十王有话要对你说。至于钟离先生,你就无须担心了。”
景元作势要走,蓦然间又转过身来。尘冥已经有些心累,头疼道:“又要做什么。”
“想起一件极为重要之事。”景元的模样极为正经。
尘冥被吸引住,问道:“何事?”
“你莫再拿镐头挖我墙角。”景元的语气一本正经。
“……”
景元慢悠悠补充道:“打扮成这副模样,唯恐他人不知道你心思似的。”
尘冥轻轻叹了口气:“既然知道我心思,方才为何激我开口道出虚陵的处境。”
“这身装扮明显是个障眼法。”景元道:“虽未第一时间道出,但也不能叫你白白费了这番心思不是。”
尘冥道:“……我谢谢你,改日叫戎韬将军爻光替我出口气。”
第112章你费尽心思将钟离骗来
目送着景元离开,见后者已经走远,尘冥才缓缓将视线收回,转而放在旁边不发一言的钟离身上,薄唇轻抿:“神策倒是关心则乱,几百余年还是这个性子。”
钟离轻轻点头应了一声,他双手环胸,唇角紧抿:“将军如今倒是清醒些了。”
“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较为清醒的。”尘冥走到钟离面前,与其平视,“先前未能第一时间将先生认出来,甚至还班门弄斧了一番,如今回想起来,不由得有些尴尬。”他不由得用食指刮了刮鼻子,有心想解释一两句,但又觉得解释太多,钟离怕不是更加以为自己别有用心。便放弃了挣扎,轻声道:“先生可愿随我去见元帅与否?”
钟离反问道:“倘若我说不愿,将军便放弃了吗?”
尘冥一想,诚实道:“先生迢迢而来,于仙舟是客。倘若先生不愿,我自然不会勉强。但想来,先生是愿意见一见元帅的。若非如此,先生何至于在此与我多费口舌。”
钟离觉得这个尘冥将军确实有些道行,难怪景元担心尘冥会挖他的墙角,还担心了不止一次。
尘冥仿佛能洞察到钟离的心思一般,面露微笑:“先生请。”
钟离也不失礼节:“将军请。”
两人并肩出了尘冥府。不过走出几步路,视野便重新被迷雾笼罩。钟离侧头望去,却见只有尘冥府周遭街道清明,朗朗乾坤。除却此地,别处都是雾茫茫的一片。
依稀可见几盏大红色的灯笼高悬空中,伴着几声幽幽的长鸣随风飘动。街道黑漆漆的一片,隐有寒风呼啸。几个有着人模样的石像拖着沉重的脚步在路上走着,震得地面上石子轻颤。不远处还有几只猴子在呜哇呜哇地叫着,吃的香蕉皮随手扔在地上。石像人一时不察,踩到了,刺啦滑出去,然后重重摔在地上。仿佛有知觉似的,摔得贼哇乱叫,然后就是发生在猴子和石像人之间的一场大战。
猴子生得极为灵活,石像人捉不住。然猴子总有体力耗尽的时候,待意志松懈之时便是被石像人一巴掌拍碎猴头的时候。脑浆子朝四面八方喷溅而出,黏糊糊地流了一地。也有的猴子侥幸逃过石像人的拳头,扣出了他们眼眶里的眼珠子,当作悠悠球玩。
钟离看着,饶有趣味地轻挑眉头。尘冥倒是已经见怪不怪了,直接无视他们走过去。
“虚陵其实没有多少活人。”尘冥道:“尽数都是随处可见的石像,如今倒是多了一些来历不明的猴子。”似乎是觉得有些不严谨,他又道:“倒也不算是来历不明,原始博士的返祖实验罢了。”
尘冥的语气有些轻快,似乎是在话家常般:“想法倒是不错,倘若时间能回到仙舟扬帆起航的时候,倘若我们尚存有现在的记忆,想必不会再去触碰寿瘟祸迹。”顿了顿,他自言自语道:“想必……不会吧。”
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钟离只道没有听见,不发一言。
“近年来,元帅一直在找寻回去古国的法子。”尘冥似乎是个话唠,滔滔不绝道:“然而她试了许多法子也没有成功,倒是把自己折腾得够呛。近来又在担心丰饶的孽物除尽后,帝弓司命会对仙舟下手,便日夜练武。同时让飞霄暂停对步离人的围剿,将重心放在反物质军团上。”
“不过近来飞霄有些许奇怪,居然招安了许多步离人,将他们混杂在青丘卫里。然而狐人与步离人天生便是死敌,几百年的怨恨岂能轻易化解,由此还闹出了不少乱子。”尘冥道:“元帅还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在飞霄申请将呼雷押解至曜青关押时,便不该同意她的。”
“朱明方舟先前遭受了星啸的一波攻击,甚至还放出狂言让怀炎老将军放弃抵抗,拥抱毁灭。”尘冥冷哼了声:“痴心妄想。”
钟离看着尘冥絮絮叨叨的样子,终于开了口:“我倒是有几分明白了。”?
尘冥停了下来:“明白什么?”
“明白为何景元担心你挖墙角了。”
“为何?”尘冥自省了一番,觉得自己方才并没有做什么贬低景元吹嘘自己的行为,底气瞬间上来了:“先生何出此言?”
“旁的人都担心我是否会危及到仙舟,三缄其口,不会与我说这些。但尘冥将军你——”钟离极为真诚道:“倒是全然不在乎,也不担心我是否有旁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