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目所及,皆是一片狼藉。
参谋们、卫兵们、文书们的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院子里,有的被炸得四分五裂,有的被火焰烧成了焦炭。整个指挥中枢,几乎被刚才那致命的空袭一锅端了。
他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战况如何?”他抓住新井石根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肉里。
新井石根的嘴唇哆嗦着,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板垣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说!”板垣用尽全身力气,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第……第21联队、第42联队……已经失去建制。”新井石根的声音低如蚊蚋,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板垣的心上:“第11联队正在遭到支那军坦克的围攻,联队长土屋佑中佐……五分钟前玉碎了。”
“我们的防线……被……被彻底攻破了。”
板垣征四郎的身子晃了晃,感觉天旋地转。
完了。
全完了。
他引以为傲的第五师团,号称“钢军”的帝国精锐,就这样在富金山这片小小的土地上,被打残了。
“兵力……我们还剩下多少兵力?”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
新井石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上满是绝望:“师团长,各部队已经完全被打散了,无法进行精确统计。但……但是根据前线溃散下来的士兵报告,我们……我们整个师团,现在能组织起来继续作战的……恐怕……恐怕不足一万五千人了。”
三万七千人的甲种师团,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伤亡、溃散过两万!
这个数字,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地捅进了板垣征四郎的心脏。
他眼前一黑,差点再次昏厥过去。
“荻洲立兵!中岛今朝吾!”板垣猛地想起了什么,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们呢?他们的部队打到哪里了?有没有从背后攻击朱豪?”
新井石根的脸上,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师团长……他们……”
他从怀里掏出两份皱巴巴的电报,递了过去。那是半个小时前收到的回复。
板垣一把夺过电报,借着火光,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我部正面之敌抵抗异常顽强……正在浴血奋战……”
“收到。正在尽力进攻。”
“混蛋!!”板垣征四郎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狂怒和屈辱,他将两张电报纸撕得粉碎,狠狠地抛向空中,纸屑在热浪中翻滚,如同他此刻破碎的心。
“两个无耻的懦夫!见死不救的混蛋!”
他破口大骂,平日里所有的风度和城府荡然无存,只剩下最原始的愤怒:“他们这是在看我的笑话!他们想等我的第五师团流尽最后一滴血!”
直到此刻,他才彻底明白。
自己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错估了朱豪的实力和决心,更错估了自己同僚的卑劣和无耻。
他以为自己是运筹帷幄的猎人,殊不知,在朱豪眼中,他才是那个一头撞进陷阱的猎物。
而在荻洲和中岛眼中,他不过是一块可以随时牺牲掉,用来试探陷阱深浅的诱饵。
“轰!”
不远处,一辆t-34坦克撞塌了指挥部的院墙,黑洞洞的炮口缓缓转向这边。
“师团长!快撤!支那军打上来了!”几个卫兵架起板垣,惊恐地大叫。
撤?
板垣征四郎的眼神一片死灰。
他能撤到哪里去?
富金山一战,他板垣征四郎,他第五师团,已经成为了整个帝国陆军的笑柄。
就算能逃出去,等待他的,也将是军事法庭的审判和永世不得翻身的耻辱。
但求生的本能,还是战胜了那可悲的骄傲。
“后撤……”他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后撤五公里,重新……重新构筑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