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有紧急之事,日落城门关闭之前,便要出城北上,详情已写在密函之中,让我即刻转呈大人。”
阿勒淌听了此言,脸色神情一动,连忙接过信函,查过封口胶泥完整,这拆开信函阅读。
他虽是正统的蒙古人,却是安达汗手下少有的才智之士,不仅能说流利的汉话,还能准确读写汉文。
他飞快浏览过书信,脸色微微变动,将书信在火烛上点燃,顷刻间便付之一炬。
又在房中来回走了几步,便重新回到书案前,将方才标注的各项物资加码数额,执笔再往上提高两成。
说道:“最近你关注孙大力的动向,他在神京必定留下人手,一旦他有消息回传,即刻回禀于我。
另外,最近出门办事务必谨慎,不可惊动大理寺和锦衣卫耳目。
马上去请永谢伦部盖迩泰,鄂尔多斯部诺颜台吉,即刻入馆商事。”
……
侍从得了吩咐,急忙出门传话,没过去多久,盖迩泰和诺颜台吉便进了房间。
阿勒淌说道:“前几日我们与周人商谈互市数额,他们将数量压得极低,与蒙古各部所需相差甚远。
我请二位过来便是商议此事,关于双方互市数量加码,我已拟定对应数额。”
说着将标注文牍递给盖迩泰,后者见写的都是汉文,随手便递给了诺颜台吉。
诺颜台吉将文牍看了一遍,眉头微微一蹙,说道:“阿勒淌大人,汉人有句老话,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双方议和洽谈,为了各自利益,相互争夺拉锯,这不过是常理。
眼下草原严冬已至,各部族过冬物质匮乏,蒙古使团入京求和,礼下于人,议和之事,必处下风。
大周对我们提出的互市数额,做出这般大幅辖制削减,其实并不让人意外。
所谓落地还钱,他们将互市数额压至底线,心中早有谋算,就等着我们抬升价码。
以我心中思量,咱们在这个数额之上,抬升一成数量,必定能得周人认同,想要抬高两成便会渺茫。
如今阿勒淌大人一下抬升四成,诺颜以为周人绝不可能接受。”
阿勒淌淡然一笑,说道:“诺颜台吉方才也说过,满天要价,落地还钱。
周人奸诈阴险,总是肆意压榨蒙古部族,如今双方正拉锯议和,咱们自己不抬高价码,岂不更没有还价的本钱。”
诺颜台吉说道:“只是按阿勒淌大人的价码数额,诺颜担心这次议和,只怕拉锯艰难,多半要旷日持久。”
阿勒淌微微一笑,说道:“此次我们不愿千里入神京,就是为了双方议和之事。
只要通过此次议和,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多些时间算不得什么,这个耐心我还是有的。”
诺颜台吉听了这话,心中泛起一阵古怪,他虽然年轻,却是睿智机敏之人,原本就对此次议和就不抱幻想。
不管阿勒淌如何抬高价码,最终议和结果都不会改变。
这是大周和蒙古当下时势所定,岂是几人搬弄口舌就能改易。
这等浅显道理自己能看透,阿勒淌这种心思深湛之人,难道还能看不透?
可他为何还多费周章,在议和之事上多掀波澜,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怎么看都不像是为成就事情,倒像是故意在消磨时间,拉着周人大兜圈子。
到底他是出于什么原因,会这般拐弯抹角拖延时间……
诺颜台吉心中念头电转,思虑片刻,并无头绪,也就暂且放下。
蒙古三大万户部落,以土蛮部实力最为强盛,安达汗又是黄金家族嫡系血脉,早已是草原上无冕之王。
此次蒙古使团入京议和,也是以土蛮部马是瞻,既然阿勒淌想要折腾,诺颜台吉也不会刻意出言拦阻。
如此下去,只怕要在神京多呆些日子,这对他来说也算是件好事。
他想到这里的时候,下意识伸手到腰间革囊,手触摸到光滑的千里镜,嘴角微微一抿。
……
荣国府,梨香院。
清晨旭日东生,空气冰冷透彻,虽依旧寒风凛冽,但比昨日大雪天气,已稍许缓和温煦。
院子里屋檐、木、窗棂、廊靠等处,依旧覆盖皑皑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