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麻木代替了痛意。
她困倦了。
风袭来,带起一角衣带慢慢飘起,人也陷入了无尽的漆黑眩晕中……
“姑娘!”蒲欢用尽全身力气,挣脱身侧束缚,几个踉跄连滚带爬,爬到白玉身边,硬生生接下一板,“将军,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姑娘会死的,会死的!”
无助又可怜。
“求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姑娘吧。”蒲欢泣不成声,说着便不停磕头,隐隐的额头都磕出了血,“贱婢命不值钱,真要以命相抵,拿奴婢的吧。”
姑娘可是她一家的恩人,不能坐视不理。
时酒不忍道:“是啊,晕过去了,将军再打下去,没必要吧。”这比他上战场杀敌凶残多了,折磨难熬,不如一刀给的痛快。
“泼水醒过来。”裴璟不紧不慢吐出两个字,“继续。”
太监闻言,眼神示意:“快去?咱家还等着把人带回宫。”
正当水泼到白玉身上前一刻,青衫携着一柄兰花折扇而至,笑盈盈挡住了去路:“今日将军府好生热闹。”
男人琥珀色的狐狸眼一转:“怎么公公不回宫,反倒待在将军府里,莫不是要住上一两日?”
太监一愣:“原是扶玉大人,咱家没记错大人此时该与陛下对弈吧。”
“正是,陛下乏了,在下便出来转转。”扶玉收回折扇,往后一瞥血泊,看向裴璟,“此举何意?”
裴璟敛眉:“坏了规矩,当罚。”
见扶玉不解,太监将来龙去脉重复了一遍,他提醒:“此事,扶玉大人勿要插手。”
不料,扶玉又是一笑:“并非是在下想插手,只不过受人所托递个话。”
裴璟:“请讲。”
“方才遇到十三王爷,说送给一位姑娘玉佩,怕遭误会,特让在下来澄清一番。”他半蹲身子,细细打量着白玉,“不过来迟些,差点白白断送了性命。”
“这……”太监思量片刻,“那她接近十三王爷必是不怀好意,咱家也是为王爷着想。”
扶玉长指划过有些干涸的血,一嗅:“为王爷?若是陛下知晓,定会好好奖赏公公。”
太监擦了把汗:“大人说笑了,咱家做的无一不是为了皇家,时辰不早,人咱家该带走了。”
“何罪之有?”扶玉反问,“人带走了又能如何,换个地方等死?公公去吧,此事在下自会和陛下禀告,出了事不会牵连公公。”
“有劳扶玉大人。”太监躬身退后几步,“那咱家先回宫复命了。”
太监走远。
裴明远也没好到哪儿去,他明白扶玉是医者,他气息奄奄颤着身子,强撑意识道:“先生救我。”
“救你?”扶玉轻啧,笑得人畜无害,“她才是在下的病人……”
见人再度昏厥,扶玉站起身,摩挲着指尖血迹:“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将军想先听哪个?”
裴璟转身,沉吟:“好消息。”
“好消息,勉强吊着一口气。”扶玉把玩着折扇,凌空敲打一二,“坏消息,腿骨裂了。”
见裴璟一言不发,他试探问道:“怎么,将军想继续,继续下去她会死。”
*
长庆殿,梁易萧被噩梦惊醒。
他张开手掌满是冷汗,下意识从枕间拿出玉佩,看见完好无损,而后稍稍松了口气:“来人,更衣。”
话毕,宫女手脚利索撩开幔帐,一个劲儿涌了过来,穿鞋,穿衣分工明确。她们虽长得如花似玉,但无一不是垂着头,轻手轻脚,不敢看面前男人一眼。
压抑弥漫在整个寝殿,像是无形中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
“陛下,奴才回来了。”太监弯着腰,双手端热茶奉上。
梁易萧撩起眼皮:“高洪,可知你与你师傅的差别在哪儿?”
高洪腰弯更低了:“奴才愚笨,请陛下指教。”
梁易萧挥袖,宫女似来时般退出宫殿,他走向桌台:“你师徒二人都揣摩朕的心思,但你未免太过了些。”
太过聪明,就成了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