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糖
随砚的心中,悄悄种着一棵树,不知是何时落根,亦无人知晓。
它一边生长,一边枯萎。
遇见亓则以前,他看见那棵树枯萎的速度日渐盖过生机,像吞噬那般毫无踪迹。
着急和惶恐占据了他的心绪,但是他无计可施,他只能作为旁观者,审视着属于这棵树的春夏秋冬。
亓则来那天,这棵树就永远都是春天。
无限生长。
後来,就只剩冬天了。
无尽凋零。
枯萎的地方越来越多,几乎要宣告死亡。
可是此刻,一些话,如淋沐春风,如过境生春,那棵垂垂老矣的树,焕发了前所未有的生机。
自此,星火燎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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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此刻。
随砚陷入自我厌弃的情绪,听到的声音仿若天籁。他不敢多想,也不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缪亓则,期盼他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好在,缪亓则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二人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已经有一阵子,缪亓则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他先一步起身,在位置上稳住身形,而後一把拉起随砚,让他面对着自己,倒了杯水递给他。
随砚下意识接过,边喝水边看他,在等一个答案。
“我就是亓则。”
缪亓则掷地有声。
随砚拿着杯子的手抖了几下,险些让水溢出来倒在身上。对面那人接过去问他:“还喝吗?”
见随砚冲他摇摇头,方才搁在桌子上。
随砚笑了:“你丶你不用这麽安慰我,我没事的。”
缪亓则能看见随砚眼里的激动和不可置信,但更多的是自我安慰。他知道以现在的情况,他说什麽随砚都不会信,只是会觉得一切都是为了安慰他。
但是他真的没有,因为他就是亓则。
那个陪着随砚长大,承诺他度过馀生的亓则。
迎着随砚面上的勉强,缪亓则道:“星期五,乌云,公交车”,他顿了顿,又补充:“冰糖葫芦。”
下一秒,他看见维持镇定的随砚再也保持不住,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痉挛,几不可闻道:“什麽?”
他猛地攥紧缪亓则的衣袖,迫不及待问:“你怎麽知道这些?你为什麽会知道这些?我没有告诉过你,不,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一个人,你到底是谁!”
随砚逐渐平静下来,一双眼逐渐无神,看向缪亓则的眼神暗含悲凉,更像是透过他在和另一个人对视。
其实缪亓则还没有决定坦白,因为他不知道随砚到底会怎麽对待他,他不知道亓则这个人会不会在随砚心里有所分量。或者说,当看见随砚生活得很开心,并且变得越来越好的时候,他就不打算让他知道了。
所有的记忆和悲哀,顺着时间流逝,才是最好的良药。
但是当他看见随砚从来没有把亓则这个人忘记,甚至折磨着自己的时候,他所做的一切准备,可以瞬间土崩瓦解。
只要他能够开心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