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月眼眶里还盛着泪,问:“去哪?我阿娘还在这……”
“我们要去铜钟那儿,何府现下不安全了,东江除了我们和盛澄,还有人混了进来,你必须跟着我们。”贺良景对她道。
何月神不附体的被贺良景拉着,顾玉在前方开路,每当他察觉到道路要开始变换时,便挥出一道凛冽的剑意。但雾气太浓,他们多花了不少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铜钟旁边只晕倒着一个四五十岁的男人,何月跑上去试探他的鼻息,发现已经没有气息时终于崩溃了,她的心要被这一天发生的所有狠狠踩碎。来到东江前她以为还能与父母团聚,同他们诉说被拐走後遇到的人和事,她有了那麽多新奇的见闻,可如今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倾听了。
贺良景怔愣的看着那个男人,他的身旁还放着敲打铜钟的钟杵,贺良景像是犯了错误的孩子,他转头哑声对顾玉道:“师尊,我好像做错事了。”
顾玉轻蹙眉头,心疼道:“……这不是你的问题。”
“如果我们能够更快一些来的话,如果我能发现那个女孩是假扮的——”贺良景茫然道,“我到底都干了什麽……”
顾玉握住他的手,坚定道:“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他看着贺良景的眼睛,轻声告诉他,“不要愧疚,如果会有报应的话,也应是我来承受。”
周围的雾气似乎越来越浓,隐隐约约能听到杂乱无章的脚步声,顾玉兀的大喊:“所有人到我身边来!”
他将贺良景护在身後,等到剩下的人都聚集在一起时,顾玉剑指一举,玦徵即刻飞向半空,随後化出十二把分身在顾玉他们不远处落下,剑身灵力外溢,立起了一道半透明的屏障将他们围住。
顾玉呵道:“散!”那十二把玦徵嗡嗡作响,剑气如冽风般毫不留情的吹散了他们四周所有的迷瘴,然後他们便看见了满坑满谷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人头攒动。
这些人的皮肤苍白的泛青,和贺良景印象中的冯乡大差不离,他难以置信道:“……这些都是被炼制的尸体?”
周兰第一次见到这番景象,问贺良景:“你是说这些人都死了?难道是传说中南疆的赶尸之术?”
“不是。”贺良景握紧重影,“盛澄他曾经告诉我,这是——”他顿了顿,“魔界少主创造的禁术。”
顾玉严肃叮嘱道:“所有人不要出保护屏障,我会去处理。”说着他就踏出了屏障的保护范围,贺良景担心道:“师尊,你的玦徵拿来保护我们了,千万要小心!”
顾玉点头,随後他拿出了那把木剑,冷漠的擡手一挥,只见看似轻飘飘的一式飞入人群中,那些人尸在接触到那道剑意的刹那便被劈成两半,但对方数量太多,且就算被劈成两半也没有完全停止,他们的切面被尸虫慢慢的重新粘合,直到又恢复成完整的尸体。
冯乡明明不会这样,顾玉想,或许与东江地下的法阵有关——难道真要毁了东江才行?
他回想着那天雨夜的细节——还是说必须断了头才有用?
顾玉脚尖一点飞至空中,双手快速结印,身後显现数十把化形剑意,它们随顾玉的意志冲向下面的尸群中,快的如同光一般穿过他们的脖子。
贺良景只看见这群人尸的脑袋被齐齐切下来,可他们却跪了下来,捧着自己的脑袋高举,像是在虔诚的进行一场祭祀,顾玉割下多少头颅,那些失去脑袋的人便这样如法炮制,一时间场面显得十分诡谲。
顾玉不禁也愣了,但在那一瞬间,他的自我保护意识疯狂呐喊着快把玦徵召唤回来,拿到自己手里来,那是已经处于修仙界顶峰的顾玉,第一次有这样的紧迫感。
顾玉低头,而贺良景也正看着他,顾玉焦虑的舔舔唇,别开眼握紧手里的木剑。远处突然传来琴声,那琴声弹出的调子却并不像人间会弹的音阶,让人听的心烦意乱,生不出好感。
舒迩突然惊诧的指着天空:“师兄!那是什麽?!”
阴霾的天空开始慢慢变红,而地面上成千上万的无头尸朝着同一个方向动也不动的举着他们的脑袋。在顾玉的不远处,血红的天渐渐的撕裂出一个口子,贺良景情不自禁的往那儿向前移动,周兰吓得连忙拉住他,训斥道:“贺良景,你干什麽?!四长老说了不能踏出保护罩!”
顾玉感受到危机的转身,天空的裂缝里吹来带着血腥味的烈风,热的像是可以将人原地融化。只见从中竟然伸出一只手,那只手的手掌有顾玉整个人那麽高。此时它的目标不是顾玉,而是朝向在下面好好待着的贺良景!
顾玉只觉脑袋里嗡的一声,什麽都没来得及想,甚至没有思考後果,他拿着剑便闪现到那只手的前面挡住它的前进。
下面的贺良景衆人只感觉到两股强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産生的冲击像海啸一般将附近的所有都销毁了,连同跪拜的尸体,它们融化成大滩大滩的血水,仅仅剩下尸虫在地上蠕动。
舒敛对贺良景道:“师兄,师尊给我们设的保护罩消失了。师尊他会不会——”
贺良景皱眉道:“不可能。”
一片硝烟中,贺良景发现了顾玉的身影,那只诡异的手已经消失,而顾玉似乎也精疲力尽的落到地面上,他手里的木剑已经断成两截,顾玉随手丢掉了它,摇摇晃晃的走向贺良景。
舒敛舒迩担忧道:“师尊,你怎麽样了?!刚才发生了什麽?!”
“……我没事。”顾玉哑声道。
只见话音刚落,顾玉便吐出大口血来,他脸色苍白,双目失焦,人摇晃的往前倾,贺良景赶忙接住他,发现顾玉浑身冰凉,比尸体更甚,随後他听见顾玉在他耳旁神志不清的小声道:“……她带不回你,贺良景,这次谁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