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瑾拿起印台,在几张文书上痛快地按上了手印,程璟紧随其後,到了程瑜,他却犹犹豫豫地不肯上前,程瑾却不客气,“老二你是想同我见官吗?”
王氏听了这话,一咬牙,推了程瑜上前,半是强迫地让他按下了手印,程武见他们都按了手印,便收了一份字据带回族中,将其与几份留给了兄弟几人。
程瑾将自己那份放回怀中,牵起陈氏,又对两个孩子说道,“好了,咱们一起送大伯出门吧。”
程季安兄妹俩跟在父母身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程瑾说干就干,当天就找了人来,在院中看了地形,大概估计了所需材料的用量,约定第二日一早变过来动工。
陈氏自从回来後,直到晚上睡觉时都没怎麽说话,程瑾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抱着她,同她讲了讲以後的打算,“明日动工後,咱们这里就是个单独的院子了,往後再来人请你,不必过去,待咱们一家搬出去後,若真有不得已的事,我一人回来便好;舅兄和几位以前的同窗给我推荐了几处宅院,如今只等着我定下职位,你们去挑一处喜欢的符合规制的,咱们就立刻搬出去……”陈氏就着丈夫絮叨的话渐渐睡着了。
程季安回到房间後,话也一直很少,小枝冬梅只当她心情不佳,早早地服侍她洗漱,便让她睡下了。
结果她没睡多久,便渐渐发起热来,半梦半醒的,一直梦到穿越之前的好多事情,像走马灯一样,自她来到这里,只有六七岁时经常梦到以前,後来便很少了,大约是今天程老太太的一番话,唤醒了她对古代社会的一些阴影,便想起了以前。
虽然她很小就是孤儿了,但是仍然好好长大,拿了助学金,读大学,交了三五好友,出门逛街看电影,找了工作,有收入,下班可以回家躺在自己的屋里,吃着外卖,自由得很,没人给她安排一定要和谁成婚。
她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生活,整个人沉浸在梦里,迟迟没有醒来。
小枝半夜便发现了小姐的不对劲,用了几个方法都没能让程季安退烧,天刚蒙蒙亮就禀了老爷夫人,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我女儿如何了?”陈氏焦急地问。
“夫人,令嫒昨日是否受了些惊吓?按说一般年纪比较小的孩子容易如此,不过也不绝对,可能近日令嫒精气神稍弱,另外我观她略有些水土不服兼风寒的症状。”大夫答道。
“可是她从半夜一直高热不退,这该如何是好?”程瑾问。
“我给小姐开几副安神去热的汤药,她若能喝下去,高热可退,只是她似是沉浸在梦中不愿醒来,这个,在下也是无能为力啊,唯有靠她自己的意志了。”大夫叹了口气。
陈氏听完後眼泪就掉了下来,坐在女儿床边止不住地抽泣。
程修愈跟着大夫出门,按照他写的药方,抓了药回来熬。
“母亲,先让妹妹把汤药喝下去吧,兴许只是烧的有些糊涂了,退烧便能醒来了,阿季身体一向康健,上此次落水退烧很快的。”程修愈安慰道。
陈氏擦了擦眼泪接过汤药,一勺一勺地喂给她,程季安还没有失去吞咽的意识,下意识地将汤药全都吞了下去。
一家人见女儿能喝药,顿时放心不少,程修愈父子见陈氏脸色白的吓人,好不容易将她劝回屋内歇息了,留了小枝冬梅两个丫鬟片刻不离的侍候着。
程瑾和儿子两个人心中烦闷,没回屋里,便在院中坐着歇息,“昨日你祖母她到底同阿季说些什麽,让她变成这个样子?”程瑾问。
“回父亲,祖母昨日问及我和妹妹婚嫁之事,她说她娘家弟媳有个侄子,今年三十,刚中举,要把阿季嫁过去,妹妹嫁妆丰厚,定可帮扶他家中……”
程瑾听後,慢慢闭上了眼睛,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握拳,半天没有松开。
他这个女儿早慧,识字比儿子还要早些,不过孩子懂事太早,心事就多。那时她年纪不大,程瑾带她参加过几次同僚孩子的婚宴,每每这时,女儿都会问他,这些年轻夫妻是不是盲婚哑嫁,家里给安排了谁,便要和谁成亲。
次数多了,他也明白了,女儿不知为何对这些很是担忧,便找机会同她讲明,虽然有这样的人家,但他和陈氏不会这样,以後会给她介绍些合适人家的儿子让她认识,若是不喜欢,家里不会逼她,程瑾在孩子面前,说话一向算数,这样郑重的答应女儿後,渐渐地,程季安放心下来,便不再问了。
程瑾睁开眼,对儿子道,“王夫子前几日送信过来,给你引荐了老师,我已拜访过对方,同他约好,待咱们搬家後,你便跟着他去学习,旁得不要多想,日後若是你有能力,帮着照看你三叔一家,其馀的,和咱们不再有关系了,可明白了?”
“是,父亲,儿子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