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有本奏。”
“准奏。”
“年初,定国公世子李知远带人前往平江,青州丶颍州三地,暗中了解和买情况,现下世子已返京。经查,今春颍州多县蚕农丝绸商贩遭到盘剥,州府收绢价格极低,且长期不能足额付钱,今年天气寒冷,蚕茧産量又受影响,多地民不聊生,恳请父皇严惩颍州知府。”
“陛下,御史台接到参奏,丰城县丞联合六县状告颍州知府鱼肉百姓,贪赃枉法,恳请陛下彻查此事,还百姓公道啊!”刘凌也一步迈出,走到中间,躬身禀报。
“岂有此理!”
皇帝看了看衆大臣,“和买一制,本就是前朝积弊,前朝末年,多少百姓就因此被搜刮钱财,民不聊生。先皇和朕,历经多年,已在多个州府,取消这一制度,竟然还有人胆敢在此事做文章。”
“传朕旨意,即刻收押颍州知府,太子,你负责此事,同时着人前往平江,颍州,青州三地,协同各地知府夏末前彻底取消和买,和百姓结清银钱,不得有误。”
“儿臣遵旨。”
散朝後,大臣们陆续离开,只剩刘凌不紧不慢,走在最後,没一会儿,前面就的人就走了个干净。
太子跟在其後,两人一前一後顺着游廊朝殿外走去。
“刘大人。”
“太子殿下。”
“刘大人治下有方,御史台的业务何时如此广泛,连赋税商事竟也有人上报。”
刘凌面不改色,“殿下过奖,御史台监察百官,既有人禀明官员贪腐,我等自当参奏,让陛下知晓,定夺。”
“敢问刘大人,丰城县是托何人将此奏疏送至京城?”
刘凌顿了顿,沉默半晌,最後回道,“回殿下,是平江知府程瑾。”
春日傍晚,乍暖还寒。
天色将暗,家家户户都亮起了灯,看着暖融融的。
程府内,四人正在厅中吃饭,程瑾时不时和儿子聊几句学问,程季安插科打诨几句,一家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
等到酒足饭饱,丫鬟们撤了饭菜,端上了今年的新茶。
程修愈坐在一侧,犹豫地看了看父亲,最终还是开口问道,“父亲,不知近日可有特使要来平江?”
程瑾不紧不慢地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这才喝了一口。
程季安转了转眼睛,没等父亲开口,抢先说道,“哥哥你也听说了?我今日在外头,听见茶馆里好多学子议政,大家都议论纷纷呢。”
“哦?都说些什麽,阿季学给大家听听罢。”程瑾笑了笑,没有回答儿子的问题,反倒先问起程季安来。
程季安听到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学子们都说,咱们连同青州丶颍州,都要取消和买了,京中已派特使到三地督办此事。”
程瑾看着绘声绘色模仿的女儿,一脸慈爱,“还说什麽了,学子说话,不会这麽客气吧。”
“父亲大人英明!这些学子有的还说……还说颍州知府贪墨,民不聊生,想来其他两地好不到哪儿去,和买一制早该取消;若真取消,亦不该影响百姓生活。”程季安吞吞吐吐地说完後半截话,声音一点点地低了下去。
程瑾听完女儿的话,放下茶杯,“不错,京中已派特使,不日就会到达平江,现下同你们说说也无妨,反正总是要知道的。”
“父亲,来平江的是谁,可有定下?”程修愈追问。
“来平江的是定国公世子,年初他奉命暗中查访此事,颍州的证据大都是他一手带人搜集,听闻他年纪同你相仿,不过行事颇有章法,想来京中看重平江,未免生乱,才将他派来此地。”
程瑾说完又瞧了瞧坐在两侧的儿女,额外叮嘱,“为父知你二人朋友同窗衆多,亦有好友家中有些生意,只是此次事关重大,往後几月怕是不得消停,你们兄妹二人在外亦要谨言慎行,可听懂了?”
程季安和兄长对视一眼,赶紧低头称是。
程瑾见他们安分不少,转头对一旁的程夫人说道,“夫人,明日一早还请派人将隔壁院子收拾一下,以备不时之需。”
程夫人面露不解之色,“可是要给何人居住?要不要提前安排丫鬟婆子?”
“不知世子到平江後是否需要府衙提供住处,若是需要,我打算将他安排在隔壁。”程瑾答道。
程夫人点头应下,又同他说起家中其他事情安排。
平江码头,人头攒动,来来往往船只衆多,好不热闹。不一会儿,又有一艘船只靠岸,正是从京都临阳来的。船客鱼贯而出,四散而去,李知远便是其中一员。
此番来平江,他是特使,只需去府衙光明正大亮明腰牌身份,不必像上次一般躲躲藏藏,因此王安对世子的这番举动颇为不解。
“公子,您上次受伤,可把夫人吓坏了,您怎地还不多加小心。此次咱们可是过了明路,奉命来此,出发前,车马随从已经按制备好,为何还要这般?”
李知远上了台阶,环顾四周,叹了口气,“王安你看,咱们一路和普通百姓同船而行,他们或是做点买卖,走南闯北,或是回乡探亲,家中多少都有亲人养蚕织丝,同他们聊聊,才能知道这平江水深水浅啊。之前各县该瞧的已经暗中查访过了,若是马车一路经由各县,少不得前呼後拥,不知何时才能到达平江。现下该问的也问完了,咱们也该露面,见一见平江的这位知府大人了。”
说罢,带头朝府衙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