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带着阎王翎,前往苗王宫了?”
“是,”慕容胜雪骄傲道,“组织情报丶黑水城布防丶解药配方丶据点位置,全都被我这个好人热心提供给善良的苗疆军师。分支据点遭毁只是开始,很快,你就能看到同僚们沦落江湖,抱头鼠窜的样子了。”
他惬意眯眼,烟雾缭绕中注视着越长玦的表情,悠然一笑。
“可是,我没有交出阎王翎。”
“我在等你回来,告诉我阎王翎的秘密。以及这盘棋,我到底输在哪里。”
“你……知道的吧?”
出乎意料的,对面共犯没怎麽和他卖关子,只拂过手边猩红尾羽,指尖微微用力,
“我知道,你也没有输。”
她仰靠椅背,垂眸端详阎王翎的尖部,缓缓说起关于徐福的长生执念,意识夺舍的法门。所谓绝命司的拔擢制度,在千年筹谋下,竟不过是些许玩闹的手段。一盏茶尽,贵公子嫌弃望向越长玦手中翎羽,眼中满是嘲弄。
“所以,它才是绝命司?”
“我们这麽多人争夺的东西,竟然就在眼前,哈。”
长剑出鞘,他劈手夺过阎王翎,刹那寒光闪过,华丽翎羽一分为二,颓然坠地。晶莹碎片中映出青年若有所思的双眸,慕容胜雪转身回头,微擡烟杆。
“喂,虽然我不知道你是如何逃过夺舍的,但这种用性命换来的真相,就这麽轻易告诉我,真的好吗?”
“哈,你不是也冒着性命危险来还珠楼看我,还替我求药吗。礼尚往来,有始有终了。”
熟悉的斗嘴氛围开啓,曾经的两名共犯四目相对,眉眼均有浅淡笑意。
“也不算有始有终,”慕容胜雪沉默片刻,倏忽煞有介事道,“虽然苗疆方面不追究,但作为唯二的叛徒,我们要被十部共诛了。”
“纠伦丶太和丶纣绝丶普明……最难缠的是玄冥,我带阎王翎出逃时,正是因为他不在场,才能顺利行动。”
“嗯,因为他身体已非常人,需要时刻用亡命水修补,否则就有兵解的风险。”
玄冥的真实身份,是早逝的行诗乐苦·咏天涯,隶属道域阴阳学宗。肉身经多次改造後,仅剩头部属于旧主。如果亡命水生産线被截断,失去药物支撑的躯壳不久即归于虚无。
“那就交给御兵韬忧烦吧,”慕容胜雪微不可察地快乐起来,“下一步我要去银槐鬼市,你去哪里?”
“随便走走,顺便钓鱼。”
“哈?”
“钓鱼啊,”越长玦无辜眨眼,“你最擅长的爱好,不记得了麽。”
“……哪里都能钓的那种?”
“嗯哼。”
踌躇壮志的大少爷看了看她,又想了想公务之外瞥见的某些细枝末节,俊秀眉眼皱成一团,十分期待瞬变九分不满。
“嘁。”
劫寒归鞘,他整理行装,掂量着从府内顺手牵羊的鬼币,上前半步。
“那,就此别过?”
“江湖再见。”
“只有这句勉强顺耳,”大少爷端起烟斗,将燃尽的赛龙涎新续衮龙烟草,笑容意犹未尽,“我有预感,我们还会再见的。”
院落门扉洞开,伴随烟气熏染的嗓音,蓝白相间的身影飘然远去,他似乎心情不错,破天荒地在离别时念起许久不念的诗号。
“慕容游子渡潇湘,客舟飘摇披霞裳。华裘残剑犹胜雪,烟雨还似九月霜。”
小院内,越长玦阖眼静听半晌,蓦然挥散袅袅馀烟,凝视面前空位,渐渐聚形的白色剑影。
前世因果,于一个微妙的时间点,显露人前。
脑海中传来伏虞稚嫩又玄奥的回音,告诉自己可以不受痛苦,它的力量也足以抹平亡命水的药瘾。
“包括你心口的情蛊。”剑灵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叙述天气,“太吾,只要你愿意,蛊虫,药毒,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