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特殊异常,不过苗疆大祭司的夫人病重,祭司台现在的事务,都交由忆无心处理。”
越长玦搜寻脑海,记得是位罹患心衰症的老者,依靠价格昂贵的金银盏续命,步天踪竞逐大祭司,也有追求薪俸的原因。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相伴白头的伴侣将不久于人世,大祭司一定很难过,”凤蝶意有所指道,“主人的年岁——”
越长玦拳抵眉心,沉痛缅怀了一下自己好不容易扯远的话题,“你主人正当壮年,习武之人寿数绵长。”
“可是……我不能照顾他一辈子。”
“他有手有脚,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不,”凤蝶严肃道,“我时常怀疑,他会被自己懒死。”
“那他抚养你之前——”
“我很小就照顾主人了,确切来说,是我抚养他。”
越长玦猛地咳嗽起来,环顾四周未发现锐利剑气,才擡手凝出两朵冰花。
“给你,”她把玩着自己手中那朵,“我在这里逗留已久,该回十殿阎罗了。”
记忆中有慕容胜雪前来探视的景象,他留下的亡命水也快喝完,于情于理,都到了离开的时候。
“主人不会让你轻易离开,”凤蝶凝视故人送来的花朵出神,“你觉得……你的房间像什麽?”
“像囚笼。”
越长玦“啧”了一声,“有个非常不好的成语,可以形容布置者的品味。”
“它也是我布置的。”
“相信你是被迫的,”越长玦诚恳道,“放心吧,一回生二回熟,我也不是第一次辞行了。”
“而且……如果他真的不想放我走,也不会把箫还我。”
“智者的心思,只有这一点最动人。”
可是,是什麽时候开始的呢。
她望向庭院里悠闲摇扇的蓝衣文士,初见时只觉他含魅带笑,玩弄人心的样子很惹嫌。每次相遇,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迫于蛊虫缘故,相遇次数不能为自己所控,久而久之,观察他神情举动的习惯都快成为条件反射,被驯得服服帖帖。
好在生来带了点叛逆基因,多年素心空寂的修为,让自己勉强保持清醒。直到赌约结束,她试着用刚恢复的武功和任飘渺打了一架,遗憾止步剑十一。
完了,越长玦心想,难道我一片坦途的武学天赋,真要多一个心魔吗。
苍天垂怜,她打输後不甘的心情,制止了有问必答的习惯。让在被逼问秘密时,蓦然发现这人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除愉悦外,还有些不对劲的东西。
她那时没空分辨这是什麽,一心一意都在想摆脱心魔的办法,最後无奈发现,除了继续纠缠下去,别无他法。
完了,越长玦哀叹,世上衆人都对心魔避之不及,哪有主动招惹心魔的。处理阎王鬼途和亡命水已分去自己大半心力,再加一个神蛊温皇,简直就是事业与情感的双重考验。
所幸这位还珠楼主不爱出门,除了天允山一面後,两人联系断绝。她专心前往中原查探徐福的秘密,和白比丘一战中,意外激活了伏虞剑柄,得知前世死亡的真相,一切看似尘埃落定。
她不在意千年的因果,没什麽对未来的期望,甚至对返回原世界也兴致缺缺,这两个世界本身,都没有让自己眷恋的部分。
能拉住自己,不让意识消散的,从来是人。
她眷恋璇女峰上的温暖,愧疚未能庇护太吾村民的职责,也很难遗忘隔混沌黑暗,蓝衣文士看自己的眼神。
还没来得及开始,就无力继续的羁缠。
好吧,越长玦心想,如果我无力继续,就让时光倒回一切尚未发生,偃宣谷里未被太吾执念夺舍的自己来继续。她有全然爱人的能力,名为“太吾长玦”的存在,已塞满疲惫。
她放心地沉睡,然後在再度醒来时,接收大量意想不到的回忆。
他在寻找自己。
难言说是什麽心情,她只是坐在意识空间里,一幕幕看着片段闪回,一点点清理手中光团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