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赏的月色,原来这麽美……”
无论东瀛还是九界,现今还是历史长河中,明月都有特殊的含义。
“我知道的啊,晴明……”白比丘喃喃道,“可你为什麽不愿同我一起活下去呢?只要你愿意,八十年的安倍家主,做便做了,往後种种时光,想如何挥霍就如何挥霍,不必再受短寿之苦。可是为什麽——”
她语气染上一丝幽愤,挣扎着想超越生死,向已逝的亡魂讨个说法,“用数十年的光阴,就让我记你百年,除了我,谁会和你做这样亏本的买卖?”
“只有我啊……”
她低低哀笑,“多年过去,你後人死得所剩无几,唯独在我的意识,才见你如此鲜活。”
阴阳师风雅举杯,以酒相敬。大限将至,他谢绝宾客探望,只蓬门相扫,迎接远道而来的挚友。
没人知道他们说了什麽,或许举世闻名的老阴阳师,不过想和挚友看一晚年少的月亮,
皎月丶僧衣丶雪发,艳色晕开酒液,阴阳师气若游丝地念了句梦呓,醉倒在碎银洒落的月光中。
白比丘是唯一的见证。
她眼看故人变成一座丰碑,忽感自己这副躯壳中,除了长生执念可当“浓烈”二字,其馀都惨淡无比。可笑那浓烈执念,亦是他人手笔。
遇到徐福前,寺庙采药童女的模样,她已不记得了。
“你见到那个人了吗?”
同样身着白衣的越长玦好奇询问,白比丘定定望了一会儿,转过头去。
“这颜色不适合你。”
少女捏起一截布料,“衣服而已,义父挑什麽就穿什麽,很难看?”
“不丑,”白比丘眼睑微擡,“但看起来,像披麻戴孝。”
她垂眉望向自己僧衣,嗤笑一声,“只有重要的人逝去,活着的人才会作此举动。你这般年岁,应穿红着绿才对。”
“可你也不老,为什麽……”
“我是佛门中人,”白比丘的表情隐在黑暗中,“出家多年,早已不再执着表象。”
“佛家普度衆生,你若没有说谎,为什麽会被关在这里?”
“……”
因果轮回的问题没有答案,沉默不言间,白比丘晃了晃手腕锁链,仿若无声的逐客令。越长玦叹气起身,一步步挪向出口。
“与其问贫尼,不如问囚禁贫尼的人。”
淡漠女声自背後传来,她惊异回头,又很快气馁。
“温皇先生不会告诉我的。”
“……?”
少女去而复返,将来龙去脉说了个遍。暗色掩映,遮住听者心中起伏。白比丘仔细对照着记忆里的越长玦,试图复原两名主人公的奇怪纠葛。
“哈。”
“为什麽笑?”
“贫尼幸灾乐祸。”
少女生气皱眉,白比丘却愈加开怀,甚至向她招手,示意走近一些。
“我可以帮你,”她幽幽道,“但一切结束後,你也要帮我一件事。”
“你是温皇先生的犯人,我怎麽能——”
“所以,是一切结束後。“
满室寂静中,厌光蛊虫眼瞳微亮,借着这稀薄的照明,越长玦看清了近在咫尺的白比丘。
“你们——”
“他用这种眼神看你,对吧?”白比丘了然道,“你倾慕他麽?”
“什麽?”
女尼伸手虚点她胸口,“这里,会因为他跳动,或喘不过气麽?如果他像我这般靠近你,你会下意识躲开,还是选择迎合?“
越长玦懵懂看她,“我……我应该选择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