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长玦笑了笑,“我也很喜欢咱们原先的世界,来这里後,也曾想过如果没有跳炉,继续履行太吾的使命,是否很多人就能活下来了。”
“他们早就死了,奉劝你别愧疚心泛滥。”
“所以啊,”越长玦轻声道,“若我加入阎王鬼途,很多人又得因我而死了。但我不会停手的,因为我想活。”
她喃喃自语,“什麽大义,什麽济世度人的慈悲,有能力的情况下,背负它们给自己镀金本无所谓,问题是我自身难保,还要这些做什麽呢?”
“我就是这麽想的,但我放不下它们。多可笑啊,被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束缚了那麽久,好不容易卸下枷锁,最後发现卸了一百遍的,还是牢牢套在肩膀上。”
“太吾长玦,换作是跳炉前的你,怀纯然恨意与决绝,宁负天下人也要斩断太吾宿命的你,也许不会如此软弱吧。”
“太吾长玦”没有回答,沉默片刻後抱臂冷笑,反问道,“那你想怎麽办呢?学鸩罂粟,做阎王鬼途的恪命司,和万济医会的创始人,在两难间,献身伟大的大义,献祭痛苦的自己?”
越长玦摇摇头,“我做不到。”
“但我会努力延迟那一天的到来,”越长玦想了想,“譬如有天大决战,组织让我去杀不想杀的人,拒绝就领不到亡命水。”
“我还是会动手的,毕竟死过一次,可真不想再死了。”
“太吾长玦”冷哼一声,“确定吗?”
“说不准呢……”
亦幻亦真的倒影骂了一句,再度退入深渊,越长玦回过神来,给自己续了一杯结缘酒。
“若我愿往,老爷会即刻将未动手脚,原封不动的药材送到苗疆吗。”
“哈,姑娘的诉求亦是贵客的诉求,贵客势力如日中天,巧木宫能锦上添花,荣幸之至。”
“那麽,请转告大师,七日後黑水城,不见不散。”
越长玦起身告辞,叫上榕桂菲简单说明情况後,扬长而去。
“所以……你还要买吗?”
阴司街上,榕桂菲目瞪口呆,望着拎起大包小包的少女。
刚出巧木宫,越长玦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直冲阴司街。以及其老练的眼光扫射各个摊位,斩获多件稀奇古怪的小玩意。
什麽缺了一半的古炼丹炉啦,针术秘籍手抄本啦,让水有酒香的五味丸啦,林林总总地塞了一包。
现在,她正在一个卖开运灵符的摊前逗留,丝毫没有意识到在阴气森森的鬼市,买开运灵符是多麽诡异的事。
“这个送你。”越长玦掌心摊开,一枚小小的袖里箭寒光乍现。
“医者要学会保护自己,”少女认真将暗器系在自己腕间,“此箭淬毒威力大增。今日凶险,多谢姑娘相陪。”
榕桂菲愣愣看着同龄人的礼物,许久才回过神。
“不客气……你是在给大家挑礼物?”
越长玦“嗯“了声,前世的太吾传人乐山乐水,遭逢巨变前,常趁着四处学艺,救助失心人时,买些当地物件留念,顺便寄给五湖四海的友人一份。
如今前尘付之一炬,她也分不清被保留的习惯,究竟是天性,还是收买人心的手段。
“仍差一件。”
越长玦苦思冥想,依然没想出该用什麽惊世骇俗的奇物,来回报神蛊温皇的人情债。
君子论迹不论心,无论他出于什麽原因,喊来岳灵休等人,主动做向导深入地脉,自己都不该忽视这份“善举”。
可阴司街的东西早已看完,好像只有那个香喷喷的臭豆腐香包,适合用来整蛊他人,愉悦自己。想要更珍奇的东西,或许要往不夜长河的赌桌上寻。
然而她们刚走出阴司街地界,就有不速之客拦住前路。
为首男子全身拢在暗色兜帽下,一对血芒双刺藏而不漏,声音沙哑,恍若索命鬼魅。榕桂菲捂住口鼻,嗅到数以百计的血腥气。
“越长玦,天首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