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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塞尔蒂娜（第1页）

第5章塞尔蒂娜

月色如银，冷冷笼罩着这个城市。

阿与追寻着血滴的位置，飞奔在一个个房顶上，对于她来说，这个程度的亮光足以看清周围。她还没有做好准备，但是机不可失，她想着能找到一些敌人的线索也是好的。

她追上了血滴，和它维持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她能察觉到对方，而对方察觉不到她的最佳距离。突然，她感觉血滴的存在消失了！但她这次又没有发觉到有什麽人出现。

怎麽又是这样，阿与急忙刹住脚步，跳到一堵墙後，躲在阴影处观察着四周，今晚真的在不断打破她的边界。只听的到风声。阿与再仔细听，也只有寻常人在各自屋内说话的声音。能闻到冬季特有的阴湿的小巷味儿……这就是阿与的限制所在了，她不能利用这些石墙土地空气水珠观察，能察觉到的总归是有限的。

阿与脸上的血痕已经凝固了，她正要咬破指尖，忽然鼻尖传来一段薰衣草的香味，与此同时，上方一个声音翩然落下：“又见面了，阿与。”

真名被叫出的冲击仿佛巨大撞钟在脑内共鸣，整个身体都成了腔体，震动不止。

阿与惊愕地按住头，忍耐着向外跳出好几步远，才仰头看到刚刚的墙上坐着一人。斗篷的风帽遮住了她的脸，她只先看到对方一身深蓝长裙，上绣金线，盈盈发光。这个穿着，不是附近的居民，阿与还没做下一个猜测，对方已经掀开风帽，露出一张让她更为震惊的脸——艾比的脸！

瞳色不同，对方是紫色，发色也不同，对方是黑色，但无疑是一模一样的五官。阿与睁大眼睛看着她，香气丶五官，甚至某些神情的微妙之处，以及刚刚没有反应过来的声音，都和记忆中艾比的样子相同。

但对方不是艾比，显然不是。神情丶气质都不尽相同。尽管给人的感觉已经十分相似，但正因为如此，不同的地方才如此显着。

阿与一时无法分析到底有哪些地方不同，她只觉得好像是已经见过真人，再见到任何关于那个人的画作丶雕像丶描述，都只会让真实的形象更加具体。

她凭直觉认定，这个人就是只在艾比的话语和镜海的传闻中出现的女人——塞尔蒂娜。

“你的眼神……”塞尔蒂娜俯视着墙下的阿与，微微偏头笑着，“原来如此，所以那个孩子才为你做出那种事。”

连这种打哑谜般的说话方式都相同，阿与不禁有些无言以对。她从塞尔蒂娜身上没有感觉到明显的敌意，但也没有感受到友善。她要做什麽？而且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塞尔蒂娜，为什麽她说“又见到了”？

“塞尔……蒂娜小姐，”阿与开口，“我的血滴是您挡下的吗？”

“嗯，”塞尔蒂娜摊开手心，手掌上漂浮着一个小小的水球，包裹着那滴血，声音中透露着愉悦，好像是看到了什麽好玩的东西，“真名当然也包含了身体，当然也可以这麽用，之前怎麽都没有人想到呢……不是，是想到了也没有办法用，只有你，唔至少现在只有你可以这麽用自己的真名。”

这个人……阿与感觉到汗珠落在睫毛继而流入眼中，她眨眨眼，缓解这种不适感。初冬的寒风带走了皮肤表面的水分，但是衣服已经浸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又湿又冷。她不是这个人的对手，而对方现在甚至没有把自己当成对手，只是轻飘飘地散发着压迫感，像无处不在的水气一样，包裹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

好想逃走，想离这个人更远一点，不想站在她面前了……

这种水般柔软窒息的感觉，不知为何，她想起了艾比。

阿与用微微颤抖的左手握住同样一直颤抖的右手，深吸一口气，冷空气像冰枕一样，安抚了发烫的身体。她跳上附近的另一个屋顶，正视着塞尔蒂娜，确认地问：“你是艾比小姐的老师？”

对方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她身上，阿与感觉自己像一块石头，像一块被米洛盯着的小石头。这是魔法师的目光，纯粹的丶好奇的。阿与恢复冷静後，意识到这点，感到不快，同时不再那麽害怕。

塞尔蒂娜仍然带着那种好似纯粹丶又莫名让人生惧的笑意：“你是阿与，应该还有一个孩子？”

又叫了她的名字，这个人是故意的。阿与感觉脑中有重物来回摇摆撞击着每一个处，发出“嗡嗡”声，耳鸣不止。这种程度还可以忍耐，阿与继续问：“你知道怎麽找回艾比小姐，是吗？”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为什麽会在这儿拦你？”

“你看上去不像是会回答问题的人。”

塞尔蒂娜挑挑眉：“但你还是问了问题。”

阿与：“你和艾比小姐长得的一模一样，这已经不是母女血缘能解释的关系了吧，你们之间应该有某种特殊的联系。”

“的确，”塞尔蒂娜说，“是什麽你猜猜？”

阿与不答，继续问：“你能找回她吗？”

“你似乎笃定我一定会去找，”塞尔蒂娜站起身，夜风吹起她的斗篷，她的黑发如同高空俯视的河流一样，肆意延展着，“你找不到她，她告诉了你真名，却似乎没有告诉你她真名的由来。她回到镜海，就像水回到了水中。连自己的血滴都找不到的你，能找的到她吗？”

阿与沉默了，她刚刚确实连自己的血滴消失也没有察觉发生了什麽，直到塞尔蒂娜向她展示，她才发现血滴早已被囚住。她总是在事情发生後也不明白发生了什麽。

“这个我收下了，”塞尔蒂娜合上手掌，端详了阿与一下，又轻轻笑了，“那个孩子也真是做了过分的事情，不过你想知道的或许正如你猜测的那样简单，真相就在你回避的地方，当然，也有可能完全不在。”

她的身影随着话渐渐消失了，很快连同气味和刚刚存在的事实，也如同风吹过一样消失的一干二净。

阿与仍然看着塞尔蒂娜刚刚站立的地方。对方来去无形，阻挡她丶留下话戏弄她又轻而易举地离去，除了她被搅乱的思绪和情绪，什麽痕迹也没留下。

当初艾比说塞尔蒂娜是活着的人里最强的，即使有紫瞳魔女一夜毁灭塞路岛的传闻，阿与也半信半疑。现在她确实接受了，她胜不了这个女人。

随塞拉回家是傍晚，折腾两回现在也不到入睡的时间，阿与却感觉累极了。她不敢去整理脑子里的想法，挪动脚步往回走着，推测塞尔蒂娜是怎麽做到刚刚那些事情的。

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塞尔蒂娜真的突然离开出现，一种是自己发觉不了她的行动。阿与扶着墙走的很慢，她认为更有可能是第二种。因为在娜亚的卧室里接触过看不见的铁丝，那塞尔蒂娜用同样的方法……阿与想起在艾比的房间里看到过的塞尔蒂娜的陶器。塞尔蒂娜制作真名物体的材料是泥土，而真名表达的是水。用密集的水珠环绕身体应该能做到。

可是她连声音和气味也一并消失了，她知道我的真名，难道是扰乱了我的五感吗？但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又或者，她操纵的不是我，而是气味和声音本身，让它们停留在她身体附近……

无论如何，阿与都无法应对。“我还是什麽也做不到。”阿与无法控制地想着。紧接着她又想起塞尔蒂娜的话“你找不到她”“真相就在你回避的地方”“连自己的血滴都找不到的你，能找的到她吗？”“至少现在只有你……”

十几年前，发生在艾琳身上的事情，为什麽现在再次发生了，为什麽会有受害者再次出现？为什麽艾琳会那样死去？答案已经很显然了，是因为我，因为我的存在。如果没有我，艾琳会在家里和妹妹一起生活，娜亚今天依然会和塞拉一起，她们会争吵，然後继续如常活下去。

既然如此……“阿与”还有必要存在吗？不，“阿与”早就应该消失了，那现在还在这里的我又是什麽？

阿与感到头痛欲裂，有人劈开了她的头，从裂缝往里面倒入了一团团冰锥，尖刺滑过她的血管，从内部刺破到皮肤外部，每一块冰锥都从身体里划出血淋淋的口子……阿与每喘一口气，就感到那些冰刺在肺和气管里填塞丶扩张，身体在“卡擦卡擦”的响。

她用最後的理性告诉自己，这是刚刚的精神攻击，和多年前她在那个枫叶谷受到艾比的攻击一样。知晓她的真名，就是拿到了她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钥匙，阿与无处可避，这是她本身的存在方式决定的，她无法改变。

“那个时候我是怎麽做的？”阿与向前倒在地上，没有馀力感到疼痛，冰冷的疲惫把她拖入了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