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伤离别冰寒飞升
孟静仙道:“三百岁不想,还能什麽时候想?我们这些普通妖族也只有六七百岁的寿命,你过到一半了,在凡人的说法里,都成了老姑娘了。”
冰骨铸成,便超脱了凡俗,至少也有千岁寿命。冰莲悄悄以元神传音给白寻,提醒她这件事。对着孟静仙又说道:“我看白寻倒是不用着急,以她如今的修为,再静修数百年,大约便能羽化登仙,到时寿数长久,传不传子嗣,也不是什麽要紧的事了。”
修仙虽好,可是一辈子孤孤单单丶冷冷清清的,又有什麽趣味?若不是白寻真的道心坚定,非成仙不可,孟静仙也不愿意自己的女儿走这条路,她正色道:“白寻,你已经决定了一心追求仙道,不再婚嫁是吗?”
白寻摇头,眼里的亮度暗淡了些,向母亲坦诚道:“不,我还没想好。或者我真的能修炼成仙,或者我会遇到一个人,让我放弃成仙的机会去和他共度一生。这些都是未知之数,我现在怎能给您答案?我的事情,您就让我自己做主吧!”
孟静仙叹了一口气:“你啊,真是不让人省心。不过,你自己有主意就行,毕竟孩子大了,总会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也管不了太多。”
白寻道:“那是,毕竟是你和爹的女儿,不会太差的。”
聊了挺久,看看天色,也到了准备晚饭的时候。孟静仙起身道:“这麽久没回来,你自个去你屋子里看看缺点什麽东西,我带着冰莲去客房看看。”
“好。”白寻趁着孟静仙不注意对着冰莲挤眉弄眼,冰莲懒懒地擡了一下眉,我一个人也应付得过来。
两个人穿过客厅往院子里走,孟静仙状似无意地说:“我女儿论模样论个性也不算差了,是少了点女儿家的细腻心思丶温声细语,好在是个很好相处的人,而且敬老尊贤,孝敬长辈,你要是真的有想法,伯母我可以帮你说一说。”
冰莲似笑非笑地问:“您怎麽就认定我对白寻有意思了,其实我真没,”
孟静仙打断他道:“若是真的没有,你做什麽要跟着她回来?若不是这个居心,难道还有别的居心?”
“我能图她什麽呢?”冰莲这一句话说来,像不经意,又像是发自肺腑。
“其实男人和女人之间也就那档子事,求一份刻骨铭心的感情太难,一般就是成亲之後相处久了,慢慢地也有了感情,天长日久丶无法割舍,也就认定了。难道後面得到的这种感情就一定比前面的浅薄吗?”
冰莲附和道:“也不一定。”
若是两个人互相不喜欢还好,便只当朋友一样相处。若其中一人喜欢,;我们会一人却不喜欢,喜欢的那个人巴巴地等着,直到另一个人习惯他丶喜欢上他的那天,那岂不是难熬吗?再者说了,熬到最後两人就一定能互相喜欢吗?
“那你的想法呢?”孟静仙说完了话,正等着冰莲的回复,冰莲仍是一脸戏谑的不正经,为了保全自己,他只好把白寻的底细给漏出来:“您真的找错人了,跟我说这些有什麽用,白寻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什麽?”孟静仙稍稍迟疑了下,她以为自己的女儿还不懂男女之事,谁想到白寻竟然是将自己的心思瞒了起来呢?“那人是谁,你呢?”
冰莲仔细想来,至今他还并未和那人碰过面,也不知道他姓甚名谁,什麽来历,只能摇摇头:“我只知道有这麽一个人罢了,过往细节您不如亲自去问白寻。至于我,我是个不近女色丶一心修道的人。您不用替我操心了。”
孟静仙确实顾不上冰莲了,她想的都是白寻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惜她这次回家没将人带回来,难道是感情不顺利吗?这件事她不好直接问,可白寻又不愿意和她说,有什麽办法呢?“靠墙的第二间房,你自己去住吧!”
靠墙的第二间房?冰莲一眼看去,靠墙的房间只有三个,第二间正数是二,倒数也是二,那肯定就是这一间了。
这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有个小厅,加内间一个床位。冰莲一进去,便感到似乎有人在附近窥伺,他转身将房门关上,顺便走到窗边去,将窗户打开通风,冰莲一开窗,便看到那人站在窗外。
其实他应当也不是一个人。他戴着一顶天蚕丝织成的纱质发冠,插一根银簪,身穿金色法袍,一双凤目精光暗藏,丝丝仙气萦绕周身。
屋子里也没有什麽可收拾的,白寻在外奔波了这许多年,对衣服吃食什麽的已不放在心上了。她随意在屋子里看了看,担心母亲会过来问,便拿布巾在桌子上擦了擦灰,等了一会儿不见孟静仙过来,便离开了房间去找冰莲。
推开门,正见冰莲躺在床上,手里不知拿着本什麽书在看,等她仔细看时,那本书却又不见了。
“这个房间,你住的还好吗?我看看哪里安排得不好。”白寻小步走进去,一丝不茍丶巨细靡遗地看着房子,十分认真的模样。
难得见她这幅样子,换作冰莲平时一定要逗她玩玩,不过,如今,让让她也就是了。“你是真的关心屋子,还是想问你母亲说了什麽?”
白寻的眼睛瞧着地面,抿着嘴,两只手乖顺地背在身後:“她问什麽重要吗?我只是觉着今日带累你受了她的为难,有些过意不去。”这个人是冰莲还好,要换成别的哪一位朋友,那後果更是难以预料。
“这也不算什麽,我并不十分在意。”冰莲思忖了片刻,还是没将他已漏了白寻老底这件事说出来。
并不十分在意,那就是还有一点在意了。白寻还欲说些好话,冰莲带开了话题:“你究竟是要修道,还是要享受俗世之乐?”
“其实,修道或者寻一普通男子成亲,这二者在我心中并无分别。”说出这句话,白寻像是松了一口气,她坐了下来,手肘自然地搁在了桌子上。“这两种选择的结果于我而言没有任何不同,都是打发时间丶度过馀生的一种方法罢了。”
“你,”冰莲听出了她话中的失意,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度过馀生,你怎麽不说了此残生呢?不过是一个男人而已,世间自有千百种活得精彩的方式,你只消往前走一步,便能看见更广阔的天地。”
“到那时,兴许你会发觉,那个男人也不过是一段过去的普通风景。”
白寻放在桌面上的几根手指轻轻抖了抖,脸上却是似非笑的一段神情:“冰莲,你知道吗?他和你说的话一模一样。我算是明白了,在你们男人心中,女人和感情不过是生活的一段调剂,是随意便可以舍弃放下的东西。可是,在男人和女人的心中,感情的分量是不一样的。发丝可以剪断丶肌肤可以毁伤,可血肉和筋骨要怎麽割舍呢?女人没有了感情,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冰莲并非无动于衷,只是在他看来,白寻这麽做仍是十分不智:“你有这样的充沛的感情,不如用来爱自己,何必一定要爱一个男人。”
“是,谁都会口口声声地标榜自己的爱有多深,可是,谁不是更爱自己呢?”白寻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让眼中的痛苦流露出来。她要不是为了自己那一点矜持和自尊,应该已经跟着敖烈一起去取经,而不是坐在这里竭力压制自己的感情,维持表面的平静。
“我要走了,白寻。”冰莲轻飘飘地丢出这句话,全然不顾白寻越发难看的脸色。
日游神方才来到他窗外,向他传达了东王公的谕旨,他若不想与整个天庭为敌,便得上天,做个不大不小的官,官位是什麽他不在乎,只是东王公的令旨,不容拒绝。
“你,”白寻艰难地闭上眼睛,却无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眼泪还是像断线的珍珠一般一颗颗坠落下来。她早该知道冰莲从来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方才的那番话,应当也是离别的铺垫。“你要去哪儿?”这已经是她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的话。
冰莲沉默。去哪儿?去天庭。你要是不能飞升,兴许我们两个一辈子也不会再见了。
白寻哽咽着反问:“怎麽,不想告诉我?我早该知道,你根本,”就没把我当过朋友。
冰莲看着她的模样,终是有些不忍,擡手在她脸上点了一下,白寻感觉到右耳垂上多了点东西,一摸又是一颗痣:“你放了什麽东西?”冰莲道:“这是我的一小缕元神,等你想见我的时候,就感应它,再叫我的名字,我的化身就会出现在你的面前,总共可以用三次。”
白寻总算感受到了些许二人的友谊,哭腔一时收不回,语气有些不好:“就三次,还是化身,不能是真身吗?”
冰莲无力地托着腮:“身外化身我还未练成,暂时你是见不到了。”
“冰莲,你不用担心我,我的事我有分寸的。”从极北之地到这里,冰莲的关怀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果然吗?冰莲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可是他能做的实在有限,只能控制自己不再去关心白寻了,时间一久,大概也就习惯了。“你记着一句话,这是我身为男人给你的最後一句忠言:与其为男人掉眼泪,不如让男人为你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