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当做实验体,培养了整整五年的厉飞雪没有恨;得知自己受尽折磨只是为了催生出一个组合剂,甚至主动权都不在自己手上的时候,厉飞雪也没有恨;知道父亲只是把她当做一枚棋子,用来给他丶给弟弟在无界山中的地位铺路时厉飞雪,也没有恨。
她平静的接受了所有的一切,心情没有太多的波澜。
从小,她就被别人笑说是只怪物,一个没有太多感情的怪物。但是怪物也是有家人的,她能为自己的家人做出力所能及的事情,这就够了。
她一直抱有这样的想法,可此时此刻——
厉飞雪的胸膛中涌动着一股横冲直撞的莫名情绪。
她知道,这是恨。
她恨弟弟,亲手摧毁了她们所有人的希望;她恨园长,让这麽多无辜的人受到了这样的伤害;她恨父亲,从来没有把她当做亲生女儿来对待;她也恨邪神,是祂把世界变成这样的……
恨意在厉飞雪的心中翻滚冲撞,几乎要刺破她的胸膛。但她也同时清楚的知道,她什麽都做不了。
很快,当弟弟拿到钥匙後,她们所有人都会葬身于此。
她不知道之後还会不会有人能发现这里的真相,打破所有的禁锢,带动物们逃离。厉飞雪只知道,等祂修复完大象馆的基石後,只会更加严苛地看管这场副本。
而之後,可能没有人会再逃出去了……不管是游戏内,还是游戏外。
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那麽现在,就由她来结束吧。
厉飞雪摸到了一把粘腻的匕首——她前不久才用它割去了脚腕上的刺青。正好,就继续用它来终结她的生命。
只有她死了,技能才能提前终止,才能让棒球帽拿不到钥匙,才能还给动物们这个逃离的机会。
厉飞雪打开了系统面板,想找一件道具。
一直公事公办的系统破天荒地问她要找什麽,厉飞雪告诉了它自己的回答。
系统平静地道:【一剑封喉毒药已被抹到匕首上,请宿主小心使用。】
厉飞雪没再犹豫,用匕首狠狠地划破了自己的喉咙。
生命逐渐流逝的那一刹那,可能是已经麻木了,厉飞雪竟也没感觉到太多的疼痛,脑海中像是走马灯一般回想了很多,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了一句没有说出口的话:
闻松月,如果有下辈子的话,我们再光明正大的比上一场吧。
她想起那天少女在割下她头发後,虽然满脸都写着对她的不爽,但还是嘟囔着道了句歉。
阳光下,少女的一头黑发灿灿生辉。
……对不起。
……
闻松月捏着那枚还在缓缓跳动的心脏,愣愣地看向了一个方向。
那里躺着一个瞪大眼睛丶死不瞑目的红发女子,她的眼睛似乎在朝她的方向看。只是因为死亡,那双眼睛中的瞳孔已然开始涣散。
不对,闻松月揉了揉眼睛,她不是红色头发,只是一头长发的被从她自己身上流下的血给尽数染红了而已。
她原本应该是有一头银亮的白色头发。
……白色长发。
当这四个字浮现在脑海中的瞬间,闻松月心跳骤然加快了几分。
她一脸茫然地摸着自己的心口,不知道是发生了什麽。
难道……是她把心按错地方了吗?妈妈说心应该是放在左边的啊……
可是心好痛啊,心为什麽会这麽痛啊……闻松月不明白,她低头看着手中的另一颗心脏,觉得非常奇怪。
这颗心脏是别人的,跟她刚刚放进去的心脏看起来也没什麽差距。
但为什麽,她会这麽痛,这麽难受呢?
闻松月想了一会儿,没想出来原因,她觉得源头可能是出在了这枚心脏上,便弯下了腰,想问问地上这个带棒球帽的男人。
“你的心痛吗?为什麽我的心这麽痛啊?”
已经死透的棒球帽没有回答她,回答她的是一道苍老熟悉的身影。
那人冲了过来,紧紧地抱着她。
她的怀抱非常的温暖,却一直在抖,不停地对闻松月重复着同一句话,道:“小闻不要看了,小闻我们不看,不要再看了……”
她一边说一边哭,闻松月也不明白她为什麽要哭,便问她:“……你的心是不是也很痛啊?”
女人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在她耳边一声声满怀痛苦地哭着。
闻松月便没有再追问下去,她想,她的心应该比她更疼吧,所以才哭得这麽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