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无能为力。
从1977年怀上杨天昀开始,她对这个孩子的爱和恨一天天累积起来。
到如今都太浓烈了。
浓烈到她自己都感到窒息。
但她无能为力。
杨天昀也无能为力。
他们相依为命,拼了命才甩掉苦难,换掉曾经的名字,以为从此可以迎来新的丶幸福的生活。
但苦难在他们身上刻了痕迹,随着岁月增长,这些痕迹变成疤痕,丑陋扭曲,无法祛除。
2004年,新畔西建设完成,国建要把员工调去别处。
无论对杨天昀还是杨秉爱来说,畔西都是伤心之地,他们不愿再留在这里。
当时,国建有多个大型项目需要人手,其中有个大运河整修工程,需要一批员工前往长觉。
母子二人对长觉多多少少都有些执念,再加上那边教育水平高,对孩子上学有好处,就借机搬到了长觉。
刚开始,他们还存着见见茍自强的心。
杨秉爱甚至打听了茍自强上下班的路线,想和他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清楚。
茍家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郑佳凭茍子涵和茍健拉锯多年,终于在这一年成功挤走原配,成为茍夫人。
茍健和前岳父一家结了仇,又因男女关系问题仕途无望,索性辞职,下海经商。
茍自强那个位置对儿子助力良多,茍健很快在长觉房地産领域崭露头角。
杨秉爱跟茍自强跟了好些天,想看看他现如今是个怎样的人。
没多久,她撞见包工头请茍健和茍自强去百合花消费。
杨秉爱执拗地等在KTV外边,等到半夜,才看见茍健和茍自强醉醺醺从里头出来。
茍健一个人,茍自强抱了个小姐,借着酒劲,就在大街上做些很恶心的事。
茍健显然已经习惯了,躲到一旁抽烟,直等到茍自强完事儿了叫他,才开车载着老子离开。
杨秉爱在马路对面树後的阴影里,看了整个过程。
倘若不是跟了好几天,杨秉爱完全看不出这个浮夸的丶保养得很好的丶完全看不出人样的男人就是茍自强。
从此以後,杨秉爱和杨天昀再也没有起过和茍自强相认的念头。
2006年,国建在长觉的项目结束,人员撤离。
此时杨天昀的孩子已经在长觉读小学,他不想再折腾,便从国建辞职,在长觉开了天运工装,一直做到现在。
这些年里,杨天昀没有再结婚,只谈过几段无疾而终的恋爱。
他心里清楚,无论和哪个女人在一起,婆媳关系都会是死穴,不如不要委屈人家姑娘。
杨秉爱把爱和愧疚都放在了孙子身上,尽心尽力照顾孩子。
孙子智商意外地高,从小表现出超强学习能力。
夜深人静之时,有时候杨秉爱会想,“聪明”是不是茍自强留给这个家唯一有用的东西。
2018年,孙子考上中京大学计算机系。
这一年,杨秉爱59岁。
送孙子去中京上学回来之後,杨秉爱的生活变得空空荡荡,整天无所事事。
她想过再支个煎饼摊,让杨天昀给拦了下来。
说都要60了,家里又不缺钱,那麽辛苦做什麽,不如去打打麻将跳跳广场舞。
刚开始,杨秉爱是有些自卑的。
小公园里那些拿着退休金,精致了一辈子的长觉阿姨给了她很大压力。
但没过多久,杨秉爱轻易就成为小公园里最受欢迎的老太太!
没办法,天生嗓子就好,长得也好看。
虽然这些年没怎麽练过,有底子在,不几天那水平“噌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