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三鲁和一大家子人住在人多口杂的毛皮厂家属院,杨苏华和马鸣这一出现,仿佛冷水入热油,真是噼里啪啦惊起好一阵喧嚣。
1981年,马三鲁已经52岁。
他原本是闸阳下边祝泾镇的渔民子弟,早些年上战场瞎了一只眼。
七十年代中期,退伍之时受到政策照顾,把他安排在闸阳市东韵湖边的闸阳泰安毛皮制品厂当工人。
这个厂里全是残疾人,天聋地哑丶缺胳膊断腿丶小儿麻痹都不稀罕,像马三鲁这样只少了一只眼的,已经算难得。
厂里就让他出去跑采购,到山区收一些皮子回来再加工。
那年月,想搞个城市户口还真挺难。
马三鲁进城之後,想了好多办法,两年之後,总算把他兄弟马四平也给带了过来,在附近的造纸厂当工人。
在那段挺混乱的历史时期中,马家三代贫农,家庭成分极好,过得反而比大多数人要好些。
兄弟俩很快就在城里立住了脚,还把乡下的爹妈都接进城里来,在毛皮厂家属院分的那两间房子上又起一层,自己盖了二层小楼。
马三鲁和爹妈在一楼,他弟马四平在楼上娶妻生子。
杨苏华带着马鸣住进马家的时候,马四平夫妻精神上遭到巨大打击,觉得杨苏华就是好好一锅粥里掉进来的那颗老鼠屎。
马三鲁年轻那会儿,也不是没有姑娘愿意嫁他。
但他这个人心气高,虽然自己瞎了一只眼,偏要找个健全的女人,还得要好看的。
一来二去就拖到了四五十岁,家里人虽然嘴上不说,但都觉得他这辈子就这样了。
马四平夫妇都觉得:
等送走了爹妈,马三鲁再没了,这套带院子的二层小楼将来就是他家马小刚的。
不想马三鲁这都五十多了,出趟差,就平白多了老婆和孩子。
这孩子虽说不是他的,但老婆是他的啊,保不齐明年再生一个,那这房以後有的闹了。
马家老两口是很典型的乡下老头老太太,好不容易跟着儿子进了城,觉得光宗耀祖脸上有光,说起话来都硬气。
他们觉得杨苏华这样年轻漂亮的小寡妇肯背井离乡嫁给马三鲁,肯定是个蹭户口的,保准过不长。
等她拿到户口,过安稳了,头一件事儿保准就是和马三鲁离婚。
也不止他们,毛皮厂家属院这些街里街坊,有一个算一个,几乎个个儿都这麽想。
因此“骗户口”的杨苏华走到哪里都不招人待见。
她“来路不明”的儿子马鸣,出去一回就被院子里的小孩儿们围着揍一回。
日子虽然疙疙瘩瘩的,但杨苏华觉得还行。
马家只是城乡结合处的普通小市民家庭,仅能说温饱无忧,但在刚从片石村那种地方出来的杨苏华母子眼里,已经过得很滋润了。
马三鲁虽然已经五十多岁,身体还挺健壮,为人豪爽讲义气,性格也不错。
尤其结婚之後,他整天都乐呵呵地,出来进去都唱着歌。
对马鸣也不错,虽不能说视为己出,但该有的都有,什麽都缺不了孩子。
只是他这个工作,一年要在外头跑九十个月,总不在家。
平时杨苏华受了委屈,也没人能说说话帮帮忙。
杨苏华这性子,也不是能长久呆在家里和公婆妯娌斗心眼子的,她想找些正经事做。
很快,她发现,有些热闹的街边出现了一些卖针头线脑的小摊子。
随着自由经济的发展,私人做生意的越来越多。
杨苏华琢磨一番,不久之後,在小学校门口摆了个煎饼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