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知青也能参加公社的宣传队?”
杨素花有些迫不及待告诉他:
“怎麽不能?李书记说你们城里来的知青见多识广,会好多新鲜节目。”
“都是为了用人民群衆喜欢的形式宣传政策嘛,只要有本事,谁都可以参加。”
“这几天,我们还商量着从知青里招几个进宣传队呢。”
茍自强高兴极了,两眼放光,声音铿锵有力:
“那太好了!我申请参加宣传队!”
杨素花使劲儿点头:
“嗯!我去跟队长说。”
第二天一大早,宣传队就收拾收拾往更高的山上去。
茍自强满怀期待地等着,一直等到过完年,等到春暖花开,什麽都没有等到。
渐渐地,茍自强就从满怀希望到不再渴望,又重新琢磨起怎麽才能搞到更多吃的填饱肚子。
在这样的失望中,茍自强收到来自长觉的电报:
母病重,速归。
电报只能送到畔西县知青办,经他们转送给星火公社,再由公社派人送上山。
茍自强收到电报请假下山,再坐船,再坐火车,等他赶回长觉,已是一周以後。
母亲已经去世,茍自强只看到刚满十六岁的妹妹茍永红哀哀痛哭。
茍自强没有落泪,他冷静地处理好母亲的丧事,把她葬在父亲身边。
母亲生前有个闺中密友孟阿姨愿意帮忙照顾妹妹。
街道也考虑到他们父母双亡,特招茍永红进了街道办的小工厂糊纸盒。
茍自强想留在长觉。
但他的户口早在插队的时候就转到了星火公社,在这里他找不到工作,也不能靠妹妹养着。
呆了几天,只好回畔西县。
回到住了近一年的管理室之後,茍自强突然发起烧来。
这场病气势汹汹,竟是个大病的模样,畔西县的医生看不出什麽问题。
大老黄翻了一座山,去孰州请了个老中医,把完脉,老头说他气滞血瘀,是心病,但吃了几服药也不见好。
渐渐就有人悄悄说,长觉来的那个茍知青怕是不行了。
母亲死後,茍自强便对回城失去了希望。
回到红旗三队,看见自留地里那几根蔫哒哒的莴笋叶子,就好像看到今後永远也不能吃饱饭的一生。
他以往的积极,都建立在迟早要回城的基础上,现在一切都破灭了。
一想到要在山上挨着饿扛一辈子木头,慢慢磋磨死,就想,不如现在死了算了。
于是他久已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应他:好,死了算了。
同屋的曹永庆怕哪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和一具死尸睡在一起,宁愿申请去公社修河堤。
茍自强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异乡冷冰冰的木板上,周围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声。
山溪从屋後流过,淅沥沥哗啦啦,仿佛在提醒他时间的流逝。
夜枭偶尔发出诡异的叫声,落进山谷里,又折回来,反复几回,拉长丶模糊……
变成一种地底深处传来的召唤。
茍自强模模糊糊想:
应该就是今晚了,只要闭上眼睡过去,就再也不用受这人间苦楚。
很好。
于是他闭上了眼。
但等他再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室春光和杨素花含笑的眼睛。
杨素花对他说:
“王队长让我带你去见她,她想听听你唱歌。”
停了下,又说
“这样可不行,你要快点儿好起来啊。”
茍自强听话地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