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泥丶又是水丶乱七八糟,还被人踩了一脚一脚又一脚……
郑女士这番话他听多了,小时候听,很感动丶很内疚丶很惭愧,每次听到,都觉得自己是个小偷。
长大之後,渐渐觉出不对味儿来:
茍伟轩现在才16岁,名下就已经有了好几栋楼——不是套,是栋。
楼是茍健给他的,郑女士这边还有家等他一成年就要给他的公司。
从小到大,读的都是私立学校,走精英教育路线,现在正张罗着出国留学。
至于吃的穿的,茍家这种财力,根本不用考虑。
虽然亲妈不能天天在身边,亲爹在啊。
再说了……郑女士实在太喜欢谈恋爱了,热恋期总嫌儿子碍事,不让在身边呆着。
关键她一年谈好几次恋爱,总在热恋期。
茍子涵暗自神伤——我,才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人!
怀着这样的心情,一路到达殡仪馆。
茍永红把金达开股份全部转回给茍自强之後,和金达开再无关系,也不再参加任何社交活动。
丈夫儿子又早早去世,和婆家也无联系。
因此她的葬礼十分朴素,只有几个亲人参加。
茍老爷子身体不好,只能简短致辞,大家瞻仰遗容,又进行了简单的吊唁,很快取到骨灰。
茍健抱着骨灰盒,一家人转场墓地。
一切结束之後,已经是午饭时间。
进行最後一个环节,去饭店吃豆腐饭。
管家把茍老爷子轮椅推到主座,关上门出去,包厢里就剩下茍家人。
老爷子看起来状态很差:
脸色灰败,眼皮耷拉下一半,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完全张开。
胳膊上布满透析造成的鼓包,整个人散发着淡淡的臭味。
大夥儿都看着他,等他说话动筷。
茍老爷子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时间像静止一样,就这样坐了一分多钟。
大家面面相觑,开始偷偷交换不明意义的眼神儿。
过了会儿,茍健开口说:
“大家都辛苦了,爸爸需要休息,自家人,简单一些,心意到了就好。”
举起筷子来,夹了第一口菜。
大家这才跟着开始吃饭。
谁都不说话,就连才八岁的双胞胎都低着头只管吃,一句话不说。
好一会儿,茍老爷子环顾一圈儿,哑着嗓子,说:
“上回还是十个人,满满一桌。现在,就剩九个了……”
大夥儿都停下筷子擡起头看他。
老爷子喘了两口气,眼中泛上泪来:
“用不了多久,就剩你们八个……我马上也没了……”
茍健忙说:
“爸爸伤心了,什麽事都往坏处想。”
“没有那麽严重,这不是正找。”
“长觉没有,咱们钱州找,钱州没有咱全国找……国外我也让人打听着……”
“肾一换,咱们再潇洒20年没问题。”
茍浩然接着说:
“爷爷,您放心,我跟好几家医院都联系过,只要一有合适的,马上就能换。”
“直升机我都给您准备好了。”
“肾病慢性病,咱们时间充足,您就保持好心情,再等两天。”
茍健现在的老婆方若熙看起来也有话要说,她看看郑女士,又把头低下,给女儿夹了一筷子菜。
茍老爷子表情麻木,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等了一会儿,才说:“好。”
大夥儿又吃了两口,方若熙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