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心如死灰,彻底断了心底的最後一丝不舍,身心俱疲地闭上了眼睛。
“擒住太子。”
胤礽正想嘲讽康熙,不料身後的内侍突然一跃而起,转瞬之间就将他压倒在地。
“放开孤,你这个狗奴才,孤要砍了你的脑袋。”胤礽狼狈地跪坐在地,拼命挣扎着,内侍却纹丝不动,牢牢禁锢住胤礽。
“皇阿玛,您当真要与我为敌吗!”胤礽仰着头,声色俱厉道,眼里全是鱼死网破的执念。
康熙睁开双眼,眸色沉沉地看着胤礽,这里已经没有父子,只有一国之君的大清皇帝和逆臣贼子。
“外头情形如何?”
这话,不是对胤礽说的,内侍恭敬地说道。
“抚远大将军已经全数绞杀准噶尔馀部,皇子们皆无碍,只有大皇子受了轻伤,太医正在医治。”
耳边传来的毕恭毕敬的回话,让胤礽终于看清了现实,放弃了挣扎,瘫软在地,脸上尽是颓唐。
呵,他果然是斗不过皇阿玛的。
康熙颔首,尔後又吩咐道,“传令下去,明日回京。”
“是。”
内侍退了下去,屋子里只剩下康熙和胤礽俩人,父子明明离得不远,可是却仿佛隔了千山万里。
“你可知错?”
胤礽眨了眨眼睛,突然捧腹大笑,用尽所有力气笑着,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双眼被泪水挡住了视线,胤礽竭力睁大着眼睛望向康熙。
“皇阿玛,皇位不是您要给我的吗?我如今儿不过是提前拿回属于我的东西,何错之有?何错之有!”胤礽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声音凌厉高亢。
“朕,一直想把大清的重任交付于你,可是你却一再让朕失望。若朕不是一国之君,这家业理应是你的,败就败了,终究是子孙的个人造业。可是事与愿违,既你不堪重任,朕就不能因为一己之私,置天下于不顾。”
品行不端又如何,不忠不孝也无妨,偏偏他还目光短浅,冲动行事,自以为是,徒有逼宫造反的勇气,而无深谋远猷之智计,这天下,怎麽能交给他呢。
“您的心里意属的储君究竟是谁,是大老,老三,老四,还是老八?告诉我,让我死了这条心。”
康熙觑着言行恳切的胤礽,不自觉拨弄着大拇指上的扳指。
这趟五台山之行,他是没有任何防备的,被困之时,他立刻写了一封密旨通过暗卫交与老四,给了他调派京畿驻军的权利,一旦局势失控,立即镇压剿杀叛军。
为什麽选择胤禛,这个问题康熙想过,不过当时他一直不愿正视自己的内心,对胤礽还心存希望,如今,因为这一问,他倒有了一种拨开云雾的感觉。
不过,还不着急。
康熙并没有回答胤礽,他的这个嫡子已经入了魔症,起码眼下是无法清醒过来的。
“来人,带太子下去。”
胤礽脸色青白,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是大清皇帝,不是他的阿玛。胤礽明白了这一点,顺从地跟着内侍站了起来,离开之时,又蓦地回过头来,看着那个佝偻的背影,他有预感,这一世他们父子恐怕再无见面的机会了。
“皇阿玛,儿子去了。”撑着酸涩的眼睛,胤礽又行了一个大礼,果决地转身离开。
菩萨顶有一百零八级石阶,洒扫僧人说过,每走一阶,就相当于踏过一种烦恼,爬上顶端,人生的一百零八种烦恼便会尽数散去。
康熙站在高处,俯瞰着宛若天梯的石阶。
帝王的烦恼又何止百八之多?
圣驾还未达京城,废立皇太子的诏书已下,皇太子胤礽回京圈禁咸安宫,无诏令,不得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