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长
不多时,大雨倾,伴着雷鸣。
溅起的水花混着湿泥,打在了杂草之中。屋檐其实也有些破败,雨水会从那儿钻下来。
楚厌清倒也是惧脏,使了术法才没让那雨水继续爬下来。其实方才的秦玄夜,有那麽一瞬让他觉得熟悉,更确切地说,应当是那个会让他惊恐的人。
是初见时,那个满身是伤的人,衣袍沾着污脏,声轻唤着“救我”。也是曾拿着刀在楚厌清的心口上比画的人。
一时忆起,竟是难再走出。他望着眼前的雨景出了神,或许,这些记忆他从来挥之不去,原以为飞升後便不怕了,可他还是能在其中找到惧意。
忆中源头的那张脸,能用好看二字来形容了。若真是这般,倒也说不出到底是畏惧他什麽。
“看雨呢。”身後忽地传来一声,是秦玄夜的声。轻而无力。
“嗯。”楚厌清收好情绪,回过头来差些又没被他吓着。那些符咒爬满了脸,而且还冒着血。
现下的秦玄夜简直就像那种惨死的冤鬼。楚厌清甚至错觉着,他一会儿该不会扑过来索命吧。
显然这也只是想想而已,秦玄夜在里边瘫坐了许久,发还是湿的。这会儿他只在弄着发,他的术法用得不算很好,平日也只是用符,稍有些许慢罢了。
楚厌清就在一旁瞧着他的脸,被血挡了大半,瞧不清。待要凑近去,他便擡起头来了,四目相对间,楚厌清就先往後退了一步。
“厌清盯着我作甚?”秦玄夜还是笑着,上边仍旧流着血,楚厌清真的是看不下去。还有就是,他一笑,准没有什麽好事。
“秦玄夜,你是怎麽出来的?”楚厌清问道,按理说,秦玄夜若是能自己一人解决,又为何要唤他来。
“厌清在,那个怪物就不敢靠近啊,这有什麽好问的?”秦玄夜的语气还像以往的许多次,但他越是凑近,楚厌清就越是想要离他远些。
屋子里边肯定有东西藏着。如今倒也不好叫秦玄夜再这般模样下去。
“说到怪物,你下来人间不就是为了他吗?怎的这会儿不着急了。”
“有什麽比厌清还让我着急的?”秦玄夜又近一寸,让楚厌清瞪大了眸子。秦玄夜真的变了许多,还变得有些怪了?
“什麽。”
“说笑罢了,你在外边等我好不好?”秦玄夜瞧他神情不妥,便停住了前走。伸出的手又收了回去,转身就进了屋。
楚厌清乜了他一眼,这秦玄夜还有完没完?
身後雨水还未有过一刻减缓,他又转过头去,伸手去接雨水。却不知,檐下何时停了一只蝶子。
有些眼熟,楚厌清又将手伸向那只白蝶,蝶子果真就停到了他的手上。若不是那道白符还在他手上,他都要怀疑这蝶子是不是晏凝渊变的了。
乖顺得很。
等了秦玄夜许久,红衣走出来时,瞧他逗蝶逗得正乐,便停下来瞧着他。手是发着颤的,顺着滑落的还有一些鲜红的血。
他的衣物还是湿重,只是这回并非雨水。
“真乖。”楚厌清笑着道,此话一出,却是让秦玄夜捏紧的拳。他不知是为何,只是觉着全身都好疼。
但他又清楚,楚厌清是不可能会跟自己说这种话的,更别说是用这种语气。
站了许久,楚厌清才瞥见了他。白衣又一次转过身来瞧他,他忍住许多,可他记得,他明明有很多时候,离楚厌清真的好近好近。
在小村口等着白衣前来,与他说着笑。那次的山洞,他为什麽就只记得找晏凝渊了。
“怎麽不走。”
“我在想,那些人是怎麽寻到这儿来的?明明这屋子藏得这麽深,还有……”秦玄夜顿了一下,他们都是一样的。
“什麽?”
“他们都没有心。”楚厌清闻言,面上多少还是浮着惊恐之色。自那日在人间瞧见红衣女子後,他便时而有惑,那种感觉愈发强烈。是谁要回来了?
却也不想让秦玄夜知道这份惊恐,他便是将目光挪向了红衣的手。血红之物还在不停滴落,有些渗进了他的衣物,一时变得湿重几许。
“你没事吧。”他开了口,眸中过多的还是空洞。白蝶还停在他的肩,一动不动的。
“你先回去吧,我大致是走不动了。”秦玄夜站在那里,这也算是楚厌清的一句关心吧。高兴还是有些的,只是并非全然。
“你这模样,我可是要请帝尊来?”
“请帝尊来会害了我的,祸乱镇子的怪物我收了,这屋子现下也无事了。说来也怪,这东西男女通吃啊。”秦玄夜是真怕他把帝尊搬来,故而将屋中的怪扯出来论。
楚厌清自然没多想什麽,反正秦玄夜的死生都与他无关,他又何必非要跑这一趟?
“这破屋子里的东西男女通吃,好在你是秦玄夜。要换作他人,早便被那怪物折在这儿了。”楚厌清似乎来了兴致,直直盯着秦玄夜瞧。
秦玄夜只好撇开头去,脸色难看。但无妨,血水会帮他遮住许多。
“厌清的话还是这般叫人不爱听啊,你回去吧。”秦玄夜声弱归弱,回应楚厌清的话那叫一个不能少啊。
楚厌清见他这模样,无心再待。最後还是离开了这间木屋。
秦玄夜也终于是撑不住,倒在了地。术法维持的样貌一下便消散,变回了原本的样貌,只是被血浸染得多,倒一样难瞧出是何模样。
就这般,在此处长眠可好?……可是!他猛地睁开了眼,好多血,身上是刺痛的,他不甘,为什麽只有他这麽痛?
雨水掺着血水,檐上漏着污脏的水。他闷笑着,像是仿着记忆中的样子,爬了出去。
不理会泥泞有多脏,因为他记得,那时比现在要脏多了。他爬过那些发了臭的尸地,往日纤白的手指破了,不停地翻着血,还沾上了脏泥。
他不明白为什麽自己还会活着,在污脏的地里一直往前。既然给了他这样的机会,他就要好好地活下去。那些曾经害过他的人,凭什麽好好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