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色账号
徐悠南再回来时满面和风细雨,看见林随安时还笑了笑,只是笑容很浅,林随安看着他,压在心口的那口气怎麽也舒不出来。
阮玉看见徐悠南回来了,才开始提行程,“我们预约了游艇,下午可以出海玩呀。”
梁温石的目光在对面两人之间打转,意有所指地说:“今天的阳光不错,也许会有很好的收获。”
林随安眯了眯眼,眼神示意他谨言慎行,梁温石接收到他的目光笑了笑,拉起阮玉的手,对着徐悠南一挑眉,“怎麽样?我们现在出发吧。”
一路上梁温石一反常态,和平时体贴心细的样子完全不同,像是故意一直在提他们在国外的事,譬如林随安第一次开音乐会紧张得差点摔跤,比如某一次和他们的聚会上,林随安喝得烂醉还是要点他喝了很多杯的那款酒,比如无论是夏天玩漂流还是冬天滑雪,林随安总是去之前很积极真到那之後又独自发呆,又比如林随安自己就是做珠宝饰品设计的,各种漂亮的衣服也总是换来换去,可唯独自己身上的饰品却从来不换。
一开始林随安还能耐着心勉强回应,到後来听得频频皱眉,可杀过去的眼刀全被梁温石无视了,阮玉看了梁温石一眼,却并没有阻止。
徐悠南看着车窗外,一言不发,车窗的反光模糊,林随安看不清他的表情。
一直到上了游艇,梁温石还在滔滔不绝,林随安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有这麽多话要讲,终于忍无可忍地在桌子下面踢了梁温石一下。
梁温石小腿上挨了一脚,对林随安微微一笑,识趣地闭了嘴。
林随安见状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到身旁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徐悠南说:“我出去透透气。”
林随安心一紧,下意识就站起来想跟着他走出去,却被阮玉伸手一拉,梁温石站起来耸了下肩,说:“甲板风景很好,我也去看看。”
林随安有些着急的想跟上去,阮玉却把他拉着坐回来,“让他们去聊吧,你就陪我在这坐着嘛。”
林随安没办法只能坐着,但视线还一直落在甲板上的那两人身上收不回来,稍显坐立不安。
阮玉看着他这副模样,手撑在脸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斟酌了半天才开口:“你们之间…怎麽感觉怪怪的。”
林随安整个人都有些蔫巴,自暴自弃地任由自己佝偻起来,“这麽明显吗?”
阮玉戳戳他的手臂,“到底怎麽回事呀?不是好不容易才重新在一起吗?”
林随安有些苦闷,“我也说不上来,但总感觉有些事情还不明不白的。”
“那就说明白呀。”阮玉开始给他出主意,“你可以找个机会和他好好聊聊,摊开了讲。”
林随安更苦恼了,“可我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摊开说什麽。”
阮玉也跟着犯愁,愁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要不看看他手机呢?不都说什麽翻翻男朋友手机会有意外收获吗?”
徐悠南走到甲板上,没了遮挡,阳光热辣地照在身上,没过一会就能感受到背後的滚烫,他微微俯身趴在栏杆上,迎面而来的风裹挟着海特有的咸腥味,他闭上眼,再睁眼时身边站立着一个人,手撑在栏杆上。
徐悠南早有心理准备,并没有感到惊讶。
梁温石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你不能觉得他不在意你。”
徐悠南眼神淡漠,眉头却微微皱起,眉宇间有隐隐不满。
“我知道我不该随意谈论你们之间的感情。”梁温石看着他,“但有些事总要有个人先开头。”
“我说和你算不上初次见面,这不是客套话。”
徐悠南依旧沉默,但转过头看向梁温石,眼神带了些疑惑。
梁温石看着无边无际的海面,慢悠悠开口:“因为我曾经见过你的照片,在林随安的手机里。”
那是在林随安袒露过自己曾有一个男朋友之後的事,他那段时间回了一趟国,再回来时手机上就有了那一张照片,看起来像是在类似学校门外的公告栏上拍下来的。
林随安把照片拿给他们看,眼里的眷恋都要盛不下了,不知为何那模样让在场的人看得都心酸。
林随安说:“幸亏他是优秀毕业生,不然连这张照片都没有。”
但很可惜,学校并没有刊登出来他最终考去了哪一所学校,而他回去那天正巧放假,让他谁也问不了,但他依旧抱着渺茫的希望去了B市,在那里待了一整天,凡是他觉得有可能的学校都去了,但也许这个世界真的太大,人又太渺小,总是不得愿。
海面被阳光笼罩着,闪烁着金光,看久了就不自觉地眼酸,梁温石闭了闭眼,继续说:“我刚和他认识那会,他的状态算不上好,尤其是心理。”
“别看我现在干珠宝生意,大学时我可是辅修过心理学的。”梁温石主修法学,但因为兴趣所致,又辅修了心理学,恰好就在和林随安认识前後。
“他心里压着很多事,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去说,但同样他也很坦然。”
湿润的海风吹得两人衣衫纷飞,吹散了大半热浪,徐悠南放在栏杆上的手不自觉握紧,胸口的起伏变得明显,眼里的痛色也显而易见,梁温石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想了想,评价道:“是个很听话的病人,对吧?”
“你刚遇见的他时候,他是什麽样子?”徐悠南极力稳住颤抖的声线,可话一出口还是变了调,苦涩又难听。
梁温石回忆了一下,尽量用轻松的方式说:“不爱说话,总是冷着脸,有点目中无人?”他笑了笑,“也有点孤独吧,小玉那时总说,他是冷淡疏离的一个人。”
梁温石叹了口气,“後来我们才发觉,冷漠到对任何事都毫无波澜只是他的僞装。”
徐悠南捂了下脸,苦笑道:“他总是习惯这样。”
忘不掉丶放不下,就用最伤人伤己的方式来对待,比如把自己困起来,也困住别人。
“他有在慢慢好起来,你应该感受得到。梁温石眺望远方,说:“我说过他是很听话的病人。”
徐悠南沉默半晌,说:“谢谢你们。”
梁温石:“我们没有帮上什麽忙,实际上也帮不了什麽,他是自己做了选择,自愈无非就是把自己打碎再修复,他的内心很坚强,人也通透。”
徐悠南摇了摇头,以前的林随安其实算不上是个通透的人,只不过人是一直在变的,就像一破茧成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