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重I
“J省高考英语听力模拟试题,二十三……”
三年过去,那个熟悉的标准播音腔女声再次响起,带起一片翻阅纸张丶拔开笔盖以及塑料三角尺落地的动静。
眼前的一幕一幕次第更叠,小姚极其认真清晰丶铿锵有力的咬字,克引在黑板上画一车西瓜的受力分析,还有大白的“抓不住一轮你们就完了,你们是实验班最优秀的同学……”
秋风萧瑟,草木摇落;天气转凉,繁露成霜。物理竞赛复赛的理论考试刚刚过去,考完试的同学们返校回归高考一轮复习;全国数学联赛也在化学一轮省选期间就落下帷幕。至此,绝大部分同学的竞赛生涯都宣告结束,只有极少数的几个人还继续见缝插针地盯着竞赛内容。
早读後的课间,杜墨岩眉飞色舞地向两位化竞生形容着物理复赛笔试的情景:“空调不知道为什麽坏了……考场太热,海波出汗太多脱水了,所以叫每皮——是不是很形象?”
叶羽眼前一亮。“那不是可以说他没脸没皮?”
吴筱宇毫无形象地趴在桌上大笑:“你们两个太有才了哈哈哈哈哈……”
荆海波刚踏进班级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眉头一皱,大喊:“哎!干什麽呢,啊?”
“哟,每皮您回来啦!”杜墨岩一溜烟地跑了。荆海波摇头,也没去追。“你们俩参加过选拔考了?感觉怎样?”
“第一轮省选只是走形式而已,题目比较基础,问题不大。关键在後面的二轮。”无奈地看了一眼还在笑的吴筱宇,叶羽只好替他接过话头。“你们呢,怎麽样?”
“墨子应该跟你们讲了考场没有空调的事?”荆海波没再嬉皮笑脸,“唉,其实我倒是没什麽,主要是墨子。他在考场上中暑了,克引送他去的医院。”
吴筱宇笑不出来了。“他还好吗?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他今年发挥很不错的来着……”
“没事的小鱼。每皮你也是,别太担心我,我好着呢。”可能是发现後面没人追着,杜墨岩从後门回到教室,重新加入他们的闲聊。“意外嘛,在所难免。今年我已经尽力了,没有遗憾了。下面我就把我的知识和意志都托付给海波你了,你可要多多加油啊!”说话间揽过荆海波的肩膀拍了拍。
殷新语高声附和:“墨子说得对。我儿,好好考,别给为父丢脸!”
“滚蛋!”荆海波想都没想就回了一句,表情渐渐放松下来。“我跟猫猫现在在会议室那边准备实验考试。要是你们进了第二轮的话,老师应该也会让你们过去。”猫猫就是莫郝明,外号的来源是“莫郝”读快了和“猫”一样。
“哪个会议室?”叶羽问。
“办公室那个走廊的。”荆海波说。或许是吴筱宇脸上失望的神色过于明显,荆海波又补充道:“平常没有人会往那边走,贼安静,环境可好了。而且甚至还可以不用严格按照学校作息走,上课的时间段人在那边就行。我现在都早上七点多才来,晚上九点半就回家。爽!”
结果当天中午荆海波回班级收拾东西,说是下午就要出发去N市了。U中在午饭後丶下午课前的时间段是静校时间,限制说话丶走动和交流,所以无法举办什麽隆重的奇怪送行仪式。
趁走廊上巡查的老师离开丶荆海波也准备出发,叶羽向着荆海波招招手:“嘿,没脸没皮。”
吴筱宇憋笑。荆海波耷拉着嘴角丶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走过来:“我不叫没脸没皮——什麽事?”又端正表情。
“实验考加油,你和猫猫。”叶羽看着他,认真又期待。吴筱宇在旁边补充:“加油加油,两位金牌。”
荆海波正色道:“我努力吧。猫猫应该是稳进省队的,他理论排名相当可以。”他又一脸兴奋和八卦地对两人小声说,“你们也加油啊,最好两个都是省队。”
“好啊好啊。”吴筱宇笑得灿烂,“那不如这样:你们两个集训队丶我们也两个集训队,数理化都有国际金牌,彻底把U中打造成闻名全国的竞赛强校丶摘掉‘县中’的帽子。”叶羽已经忍不住了,浑身颤抖地趴在桌子上笑以避免发出声音。
旁边正准备睡觉但还没睡着的殷新语擡起头悄声说,“儿砸,听到没有?向人家看齐,好好复习丶天天向上,为U中争光。别天天就知道打游戏看动漫。”
“谁天天打游戏看动漫了,还有明天就考试了我哪有空啊?最後,我不是你儿子!”荆海波横眉冷对,随後安静地背起包出门。莫郝明在走廊上等他,隔着窗户向两位化竞生打招呼,两人也回以小幅度的挥手。雷公带着他们无声地离去。
叶羽在草稿纸上写字,然後推给吴筱宇。“为什麽殷老是说海波是他儿子?他们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吴筱宇思考了一会要怎麽表达,匆匆写完又把纸推回去。“之前演课本剧,他俩的角色是父子关系,而且殷是海波的儿子,不服气才这样喊。其实他们关系好着呢。”
看到内容的叶羽微笑,再无别话。
中秋节在周日,学校算作大周末休息。恰逢周五,下午的课程结束就可以放学回家,周日的晚自习也直接取消。荆海波气得在班群里骂骂咧咧,觉得自己出去打竞赛恰好撞上一月一度的放假亏大发了。
殷新语动用群主权限,给他发放了一个24小时豪华禁言套餐:“儿子乖,该复习了。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使其无假。”
施翺在後面接:“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晚上,叶羽给吴筱宇发消息:“我还是不能理解,每周如果不放假就只休息6小时,这到底有什麽意义呢……好累,感觉一刻都不能放松。”
“也就比初中少一天,还好了。中秋节按照学校以往的惯例还可能是周六放假丶只休息一天,能周五放已经很不错了。”吴筱宇回复,“毕竟小地方,教育资源比不过大城市,就只好拼努力了。你不会後悔回来了吧?”
“怎麽可能,最多只有一点点。我在N市是真待不下去了,你也知道。”隔了一会她又说,“我之前应该提过?附中那边的作业又多又难,每周末都写到想死。但是,就算教育资源不那麽好,也不能让学生连休息的时间都不够吧。这样就算努力也是低效率的。”
“能怎麽办呢,校领导觉得这样好,就这样了。下周国庆节也只有一天假,好好享受中秋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