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府内小厮宋久拍门而入,喊道:“大人,不好了,兴定街上走水了,看地方,应是先太子别苑!”
初学清惊得僵在座椅上,不可思议道:“先太子别苑?”
先太子妃!先太子妃自太子失踪后,重新修整了太子别苑,一直在那里居住!她还怀有身孕!
初学清反应过来,连忙奔向外面,裴霁曦他们,也跟了出来。
先太子别院离初府不远,初学清顾不上等宋久套马车,一路奔驰着到了那里。
烈焰熊熊燎天,在暗夜中如飞腾的火龙一般,和着奔腾的浓烟,肆虐在围墙之中,伴着人们的尖叫声,还有房屋坍塌的轰隆声,似重重的铁锤,砸在初学清的心上。
她瘫跪在地上,看着眼前急忙救火的人群,心如死灰。
是她,是她告诉景平帝,先太子妃有孕。一个嫡长孙的存在,必会是新皇的眼中钉。
她是凶手。
裴霁曦想要跟着人群一起去救火,却被一把拉住,拉住他的,是本该在京畿大营的吴长逸,只听他厉色道:“裴将军,这里自有人去救火,你进去也是徒劳,你的安危比这场火重要的多!”
可人群中冲出来一个女子,凄厉道:“太子妃,太子妃还在里面!”
是莲觅,她不顾火光重重,便要冲进火场,可却被人死死抱住,拦了下来。
拦她的人,正是盛御史。
裴霁曦顿住了脚步,这场大火,招来的人竟这么多。
“夫君!”却听桑静榆一声急呼,裴霁曦转过头去,只见初学清苍白着脸色,颓然倒下。
他着急救火,竟忘记关注她,他忙急奔过去,一把抱起她。
桑静榆焦急道:“快回府,这里烟太大,可能是被熏着了。”说完还不忘扭头对盛御史道,“盛御史,麻烦您给我夫君告个假。”
裴霁曦抱着初学清一路狂奔,他心口狂跳,他不能让她出一点意外,他可以远远看着,甚至可以看不到,但前提是她安然无恙。
一路到初府,直到将初学清放到床上,他试了试她的呼吸,又轻轻碰了碰她的额头,心头的担忧仍未散去。
过了一会,桑静榆和轻风才气喘吁吁跟了上来,桑静榆气没喘匀,就着急上前给初学清把脉。
直到她呼吸渐渐平缓,才说道:“她这是本来就感染了风寒,今日我竟没看出来,她可能被大火刺激到了,心绪难平,这才将症状激发了。”
知道是什么病症,她便也不着急了,扭头对裴霁曦他们道:“不是什么大病,你们回府休息吧,我来照看她就好。”
裴霁曦却不想离开,“桑大夫,我如今也是闲人,你还要顾着医馆,还是我来照看她吧!”
“您二位都去歇着,还是我来吧。”轻风也表示道。
桑静榆无奈道:“我晚上陪着她睡,也能休息,等到天明了,你们再来吧,我让宋久给你们收拾出来客房。”
裴霁曦定定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初学清,可惜他没有资格,不能日夜守着她。
连担心,都不敢明目张胆。
*
翌日一早,裴霁曦便在初学清房门外守着。
桑静榆晨起后,交代给他注意事项,拿上初学清昨日送她的画,去了医馆。裴霁曦这才光明正大去照看初学清。
初学清有些高热,他守在床边,为她换下覆在头上的湿帕子。她的唇有些干裂,裴霁曦换了个帕子,沾了些茶水,轻轻擦拭她的唇。可碰到她的唇,又觉得是冒犯,只在唇角润了润。
轻风在外间添银碳,桑静榆嘱咐过初大人怕冷,轻风已经出了一身汗,但是侯爷还是怕屋内不够热。
初学清意识恍惚,她似在茫茫黑暗中前行,听到太监福来的声音:“大人,这边。”
她知道不该往那儿走,但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
忽的被人紧紧缚住,一股甜腻的龙涎香扑面而来,令她几欲作呕。
她挣扎着推开,却看见先太子模糊的面容,可那人又狠狠逼近,只是那面容越来越清晰,竟是景平帝,他蛊惑着道:“做朕的皇后。”
她用尽力气逃跑,却觉得浑身酸疼,似在拖行重物一般,行路艰难。
而她前行的方向,忽然起了大火,她被火星灼烧,想呼救,嗓中却似被火灌了一般,发不出声。
直到有一丝凉意,自唇角蔓延,她才忽的睁开了眼。
她似是仍在噩梦之中一般,浑身的酸疼未散,身上也火灼一般滚烫,可她看见了裴霁曦,日光打在他的脸上,让那分明的线条变得更加柔和,初学清脑中混沌,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只觉终于摆脱困境,紧紧抱住眼前的人。
是她记忆里的少年,带她穿过敌军的刀光剑影,在尸横遍野中为她杀出一条血路,只要紧紧抱住他,就能什么都不怕。
裴霁曦僵直着身子,任她抱着,感受到胸前灼烫的温度,似自己也被烫到一般,想触碰,又怕是幻梦,终于试探着,用手也环住了她。
外间的轻风,来送水时,就看见二人紧紧相拥。
惊得他差点拿不住手中的水,屏住呼吸生怕破坏了这一幕。
那不是战友间的拥抱,更像是情人间的缠绵。
轻风默默退了出去,太过震惊,侯爷莫非是将大舅子认作冬雪,糊涂了吗?那初大人是将侯爷认错成桑大夫,也糊涂了?
乱了乱了,太乱了。
不行不行,自己怎么能让他们这么乱下去呢,他认定两人是都糊涂了,初大人长得像冬雪,侯爷一时糊涂有可能;初大人病中烧坏脑子了,认错人也有可能。
可他还清醒着呢,他不能让两人糊涂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