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话,定远军难道还敢侵犯我西羌国土不成,你别忘了,当初定远军北征,在北狄吃了多大的亏,你们那个老定远侯,不也死在了北狄么。”
初学清只道:“北狄地势复杂,定远军亏在地势不利。可西羌地势与大宁类似,对定远军来说,去西羌作战,和在本土防卫,可没什么区别。若您无意和谈,初某还是告辞了。”
西羌王双拳紧攥,可半晌过后,无奈松了松拳,只道:“初侍郎留步,不如坐下慢慢商谈停战条款。”
初学清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下来,可她面上并未显现出来,只是沉着地与西羌王对条款讨价还价。
终于,她做到了。
*
当初学清带着停战协议回到勐城的时候,已是暮色四合。知府曾彦提前得知了结果,早早准备上庆功宴,初学清一进城,就被接到了勐城最大的酒楼之中。
吴长逸借口有事,没有跟去,实则是又被初学清的手腕惊到,震惊之下,今日不想再面对桑静榆。
座上人除了裴霁曦、曾彦、林玥怡,还有桑静榆。可惜祈允怕西羌反悔,还在翔云关盯着,不能前来。
曾彦引他们落座,初学清坐在桑静榆和裴霁曦中间,桑静榆另一边是林玥怡,俩人性子相像,初学清还没来的时候,桑静榆就已经和林玥怡有说有笑,都是不拘一格的女子,很快熟稔起来,林玥怡觉得桑静榆也面善,就是不知在何处见过。
众人落座,曾彦带大家举杯,庆贺此番出使顺利。
桑静榆闻着酒味不对,问了句:“这是什么酒呢?”
曾彦答:“今日有巾帼在场,特意备的桃子酒,这是勐城特产,味甘香醇,也不上头。”
桑静榆赶忙道:“我夫君桃子过敏,不能喝桃子酒。”
裴霁曦闻言一愣,仿佛有什么尘封的记忆被轻轻拨动,桃子过敏的人,原来不止冬雪。他不禁问了出来:“学清是自小就桃子过敏?”
初学清心中咯噔一下,面色一变,一时不知如何应答。
桑静榆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补充道:“是啊,夫君自小就过敏,桃子这个东西,有许多人都过敏的,先前我还有个病人,连桃子的味道都不能闻。”
裴霁曦听到一个医者这样说,垂下那晦暗的眸子,喃喃自语:“是,许多人都对桃子过敏。”
曾彦忙让人为初学清换了酒,初学清不经意打量着裴霁曦的神情,见他并未察觉什么,才放下心来。
初学清举杯的同时,不忘照料身旁的裴霁曦,见他摸索着酒杯,就帮他把酒杯递过去。
一旁的林玥怡看见了,就打趣桑静榆:“桑姐姐,你夫君真是个细致的人,你这姻缘实在让人羡慕,真是少见初侍郎这样不拘世俗的人。”
桑静榆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初学清面前,笑道:“真不知细致到哪去了,光顾着照料别人,自己也吃啊。”
裴霁曦闻言一怔,觉察到桑静榆的不喜,只轻声对初学清道:“学清莫要顾我了,今日你奔波一路,多吃些。”
初学清倒是不介意桑静榆的话中带刺,循着记忆里裴霁曦的喜好,夹了一些菜到他面前,“裴兄不用担心我,帮你夹了一些菜,尝尝合不合胃口。”
林玥怡举起面前酒杯,对初学清道:“初大人,初见之时,小妹口无遮拦多有得罪。现在看来,真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您真是定远侯府的恩人。”
“林副将言重了,初某也只是做了份内之事。”
“初大人可不要自谦了,这使臣若不是您,真不知定远侯府是何命运。”言罢,林玥怡一饮而尽。
初学清也笑着端起酒杯满杯饮尽。
桑静榆在一旁道:“是得好好感谢,夫君你不知道,西羌早一天停战,林妹妹就能早一天成亲呢。”
“是么,不知何人有这福气呢?”初学清问道。
“是祁将军,是不是很般配?”桑静榆眨巴着眼睛问她。
初学清笑了笑,想起了曾经小姑娘拽着裴霁曦的袖子,不让他娶亲的样子。终于,她还是嫁给了一个将军,“的确,二位均是人中龙凤,真乃天作之合。”
林玥怡难得羞赧,赶忙转移话题:“对了,你们从邺清来,不知见到我那小外甥女裴萱没,都说她和我长得像,这么长时间没回邺清,真不知她变成什么样了。表兄,萱儿可还好吗?”
裴霁曦缓缓答道:“我也一直在望北关,鲜少回邺清。”
桑静榆撇撇嘴:“我在邺清的时候见了,跟你们兄妹俩长得都像。”
初学清手中的筷停了停,不知为何,方才饮下的酒莫名开始翻腾。
林玥怡笑道:“我就说嘛,肯定还是像裴家多一些,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还和严将军争过,是像方家多还是像裴家多,现在看来,也对得起这个姓了!”
初学清缓缓侧目,瞧着身旁的裴霁曦,真难以想象,一个和他有血缘关系的小孩,会长什么样子。
太久了,终究还是物是人非。他们许过的情,会许给别人;他们做过的事,也会和别人做。
初学清心中酸涩,不自觉就多饮了几杯。
曾彦问道:“不知初大人在勐城能待多久?”
初学清缓缓神,答道:“明日准备动身去往樟安,有些事情要办。”
一旁的裴霁曦愣怔片刻,问道:“学清,可否让我与你同行?我之前说要寻的人,可能也在樟安。”
初学清脑中思绪纷繁,寻什么人,是她吗?都已物是人非,他都成亲生子了,为何还来扰人清梦呢?难道是因为夫人去世,就又想起她了?
她多想问问他,为何那么快就娶亲,曾经那些不舍和情深都是装出来的吗?他也对别人那般温柔吗?也会和别人耳鬓厮磨,共赴巫山吗?
可她已没有资格问这些了。
她木着脑袋答道:“好。”
裴霁曦由衷说道:“学清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一个谢字都太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