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小岛别怕
江屿白因为高烧不退住了整整一周的院,这一周里他很少有清醒的时候,或者说是他内心里本就不想清醒过来,于是大部分时间都是昏睡的状态。
盛千阳推了公司所有的事务,在他的病床边寸步不离,甚至连医生都看不下去了,找护土来给病房里加了张陪护床。
但盛千阳几乎没有用到过那张陪护床,大多数时候他都端坐在江屿白的床边,像一尊沉默的石像,只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床上那个睡得并不安稳的小岛,不知在想些什麽。
他知道江屿白每天晚上都会做噩梦,总会在清晨或是半夜身体抽搐着惊醒,他就时时刻刻坐在那里,让自已总能及时地将蜷在被子里哭泣的小岛搂进怀里低声安抚。
当盛云野终于被门口的保镖允许走入病房时,他看到正被噩梦惊扰的小岛趴在盛千阳的怀里呜咽颤抖,连眼睫毛都挂着水珠。
而他那个一向残忍暴戾的大哥曾经用来揍自已的那双宽大的手掌,此时正温柔地一下又一下摩挲在小岛的脊背上,嘴里还在细声细气地不停念叨着什麽。
“小岛,小岛别怕,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盛云野就那样抱着一束要送给江屿白的碎冰蓝玫瑰呆愣地站在门口,直到看着小岛终于在盛千阳的轻声安抚下安静了下来。
待江屿白睡熟後,盛千阳才轻手轻脚地起身,迈着大步走到门口揪起盛云野的衣领把他提出了病房。
盛云野这才看清盛千阳眼中密布的红血丝和眼下淡淡的乌青,看起来像是已经几天几夜没有睡过觉了。
“把你的东西拿走。”盛千阳睥睨地看了一眼他手里抱着的的碎冰蓝,“明天就给我滚回国去,以後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
盛云野愣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自已赶在大哥之前派人堵截住奥林等人,并且让他们再也说不出话的决定是多麽的正确。
如果真的让盛千阳知道事情的真相,他甚至都能预料得到自已会怎样惨烈的,如同奥林等人的死法一样,死在他大哥的手下。
而不会是像现在这样,只是让自已滚回国去。
盛云野能听到自已胸膛里传来的剧烈心跳声,他定了定心神,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让他决定放手一搏。
“我不走。”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在盛千阳迎面而来的阴鸷视线中僵硬着身体,抱着花的手臂紧了紧。
他竭力回避着眼前男人的视线,也就没有看到男人此刻几乎想要将他撕碎的神情。
“你想死吗?”盛千阳冷哼一声,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毫不遮掩的阴狠与暴戾,他现在对除了小岛以外的任何人都不会有一丁点儿的耐心。
更何况站在他面前并且违逆自已的还是盛云野这个野种。
“我……我是来看小岛的,你不要忘了,是我救了小岛,你不能……”
盛千阳的眼睛突然微微眯起,视线审视般盯着盛云野的脸,看着他正在极轻地颤动的浓密睫毛,仿佛在想着些什麽。
盛云野争辩的声音戛然而止,他不解地擡起头来,与那道审视的目光对上了视线,那目光冰冷到几乎让他如同坠入了冰窟。
“你怎麽……”
“你知道吗,那三个畜生被抓的时候,连舌头都没有了,你说谁有那麽大本事,费那麽大劲在被我抓到之前割掉他们的舌头又是为了什麽呢?”
盛千阳阴冷的目光扫过来,很快便捕捉到盛云野眼睛里一瞬间炸开并一闪而过的惊慌失措。
“我怎麽会知道……”
盛云野只觉头皮发麻,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一抖,他的手指缩在袖口里紧紧掐着自已的手心,竭力保持着镇定。
“是吗?”盛千阳语气散漫,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冰冷气息,“那麽这个凶手最好不要让我找到证据,不然我一定会让他生不如死的。”
盛云野呼吸一窒,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想要再争辩些什麽,还没等他开口,病房内传来的一声巨响让他的心脏猛地一阵紧缩。
几乎就在响声传来的一瞬间,盛千阳转身丶推门丶闯入的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盛云野紧跟着冲进去,在看清眼前的画面时,他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呼吸打着颤,越来越急促,一直紧抱在手里的那束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刚刚响声的源头显而易见是地上那个摔碎的玻璃杯,而原本在病床上熟睡的江屿白在他们闯进来的那一瞬间捡起那块最大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割在了自已的手腕上。
盛云野没有见过盛千阳那样慌乱又手足无措的模样,无论何时何地一向都平稳镇静的男人在一瞬间红了眼眶,疯了一般扑上去摁住江屿白手腕上汩汩流出血液的伤口,他的胸膛急促起伏着,手指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盛云野终于从梦一般的幻境中反应过来,踉跄着冲出门去喊医生,撕心裂肺的吼叫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回响。
直到江屿白被赶来的医生推进手术室,盛云野才看到盛千阳瞬间脱了力一般跪坐在了地上,所有的痛苦仿佛都被压抑在了无声无息的泪水里。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盛千阳的眼泪,那时他才明白,原来再坚强再无所不能的人在濒临崩溃时也都是会流泪的。
手术室外冰冷刺骨,走廊上昏暗的灯光打在盛千阳游魂一样恍惚的脸颊上,带来一种无法言说的压抑与绝望。这个从来不信佛祖也不信神灵的男人,此时却在心里不住地祈求上天保佑小岛安然无恙。
手术进行了没多久,手术室门口的灯就熄灭了。护土把躺在病床上的江屿白推了出来,江屿白紧紧闭着眼睛,面色苍白到几乎与病床融为一体,手腕上裹着厚厚的纱布,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紧跟着走出来的医生打破了手术室门口那阵呼吸可闻的静默,他说好在江屿白发着烧身体还很虚弱,没能割到大动脉,不然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比起手腕上的伤口,患者的心理状态更需要重视。”医生看着还在恍神中的盛千阳,看着他红肿的双眼和眼下的乌青,沉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