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月色深重,在关了灯的万家灯火中,唯有这里的一小盏,在“为艺术献身”。
外面树上的蝉鸣声穿破了夜晚,但丝毫不影响这个房间里的静谧,一时间只剩下铅笔在白纸上磨挲的“沙沙”声。
隔了很久,沈朝容才听见他轻哑的声线开口,“你和你弟弟是什么关系?”
她目光虽然偶尔抬起来看向他,但是心思一直是在手头的动作上,于是乎分出一些神来,语气略带疑问的“嗯?”了声。
“陪我聊聊天。”
他的语气让人不忍拒绝。
但这实在不是一个适合谈心的好时候。
但沈朝容觉得在那一动不动坐那么久确实挺委屈人的,便边画边说,“他是我异父异母的弟弟。”
他的语气很温柔,似乎还有几分怕触及到不好的事情的慎重,“重组家庭?”
沈朝容想了想说,“也可以这么说”
“为什么?”
“我现在的爸,我,沈朝阳和沈朝阳妈妈,组成了新的一家四口。”
“现在的爸”,余斯年捕捉到这几个字,并复述。
“以前的呢。”他问。
沈朝容抬头,看向他。
他实在是很会问问题,那双眼睛仿佛有洞穿一切的能力。
沈朝容不是个习惯跟别人剖析自己的人,但面对余斯年的问题,她似乎也不太排斥,大概是他的语气和口吻不带一丝加以评制的意味吧。
两人的对话流畅得,仿佛已经认识了足够之久。
沈朝容思考了一下,“是我的亲生父亲,死了。”
她描述死亡是那样的直白,甚至没有用“逝世”、“去世”这样委婉的字眼替代。
闻言,余斯年没说话。
他的安静让沈朝容手中的笔稍稍一顿,然而她没抬头,只是开口解疑,“我7岁的时候死亡的,救护车来时已经没有任何挽救的可能。之后我的亲生母亲把房子贱卖,带着我改嫁,嫁给了现在的爸爸。”
她抬起头,对上余斯年幽深的眼睛,笑着继续,“不久,他们感情也迅速破裂。就在我8岁时,她远走美国,并没有带上我。养父是个有责任心的人,不忍心把我撇去孤儿院,后来再娶也带着我,再娶的人就是沈朝阳的妈妈。”
余斯年:“对不起。”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为什么对不起?”
她的口吻很淡,好似这个纤细的身体,已经接受、承受了这一切。
生活给了她什么,她就拿着。
生活拿走了什么,她就看着。
仅此而已。
“是代替这个世界向7岁的沈朝容说的,对不起。”他的声音很轻,“走到今天,辛苦了。”
那一刻,沈朝容的身体僵直。
仿佛有一只柔软的手,试图在擦拭她灵魂深处的——
淋漓鲜血。
房间很安静。
她笔尖仅顿住一两秒,便松了下来,神情过分温和地朝余斯年看过去。
两人视线隔空相撞,沈朝容勾唇,“没关系。”
她的语气像是春天的一场雨,温热动听,让人不由自主听得入迷,“昨天的暴雨——”
余斯年享受听她说话的时刻,忍不住为这样的时刻着迷。